一人一靈一魔,一路西行。海拔不斷升高,天氣愈加寒冷。
當三人趕到姜城的時候,一身行裝顯得有些狼狽。
姜城地處大陸版圖最西端,這裏交通已經不像中原那麽方便,一路火車倒汽車到最後連過路的驢車都不順路之後,高興不得不徒步趕路。
最後一段路是最艱難的,不僅腳下的林間小路在阻擋高興,幻魔始終跟在身邊才是最大的威脅。
來自精神上的負擔令高興無時無刻都保持着神經的緊繃,生怕一個疏忽再次掉進幻境之中。
幻魔确實爲高興提供了一個方向,這是目前高興作爲普通人最需要的救命稻草。
而高興确确實實是這麽想的,始終有一股倔強在支撐着他,使他哪怕在面對一頭兇猛的狗熊時也沒有被打趴下。
身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這是狗熊這種之前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強大生物給他留下的真實印記。
痛,非常痛,高興在忍受疼痛的同時也在暗自慶幸,這種痛時刻在提醒他,他還身處于真實環境之中。
有種境界叫痛并快樂着,高興一邊走着一邊苦笑,這些都是自找的,如果選擇一直貓在津城衛總部,根本不可能承受這無妄之災。
但正如幻魔對高興作出的評價那樣,可能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高興骨子裏有種不切實際的冒險精神,這也是他數度面臨生死危機時總能化險爲夷的關鍵所在。
勇氣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高興也忘了自己是在哪看到的這句話,當時并不怎麽認同,但現在,握着樹枝的手被磨出數個血泡之後,他對這句話贊同不已。
滿頭滿臉都是汗水與灰塵混合之後的泥污,高興一屁股坐在一顆大樹下,不斷的喘着粗氣。
一直不曾出聲,實際上一路上也沒有出手幫過高興的幻魔突然間出聲道。
“這裏的落葉層很厚,但同樣的,底下的腐爛層更不知道有多沉,你這麽冒失的坐下去,如果掉進沼澤中,也就直接交代在這了。”
幻魔一身黑袍幹淨無比,這樣的趕路方式對他來說并沒有多少感覺。
汗水順着額頭往下流,高興一邊不斷擺手,眼睛使勁眯着,仿佛這動作可以緩解帶着鹽分的汗水流到眼睛裏帶來的沙痛。
“實在走不動,歇會。”
高興雙手無力的搭在大腿上,一路走來,竹葵的怪力在面對人間界的正常生物時好像失去了作用,這讓高興着實撓頭了一陣子。
幻魔眼見的不會出手,實際上,這一路幾千裏他有無數次出手的機會,但不知道爲什麽,高興數度由于體力透支暈過去的時候都沒有掉入幻境,這讓高興心存疑慮,饒是如此,隻要他的身體還允許,精神就沒有一絲放松過。
而竹葵......此刻不知從哪找了片又長又大的樹葉,捧了一捧涼水過來遞到高興嘴裏,蹲下身的同時一臉的心疼和愧疚。
高興遇險的時候,尤其是最後那頭強壯的狗熊,竹葵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沖了上去,但也同樣的,沒有任何阻礙的直接穿過了狗熊的身體。
怪力的失效并沒能對狗熊造成多大困擾,實際上它也看不見竹葵,而眼前這并不算強壯的高興在它眼裏,就是一頓可口的美餐。
在硬生生挨了狗熊一爪子之後,高興成功殺死了它,這讓恢複普通人身份的高興着實興奮了很久。
我還沒有徹底廢掉,即便隻是個普通人,也是個戰力卓絕的普通人!
高興耷拉着腦袋,勉強将水灌了一點進喉嚨裏,冰涼的液體不斷刺激着高興的味蕾,而後經過喉管進入胃部,透心涼!
“離姜城不遠了。”
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二人做着無聲的眼神交流,幻魔小聲提醒道。
實際上,到現在爲止幻魔也沒有搞明白自己内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現在做的一切,好像都跟魔尊交代的任務背道而馳,非但沒有盡快完成魔化,反而引着高興往有可能抵抗魔化的地方而去。
這在任何人看來好像都不可理解,但這種情況就是真實發生了。
又過了許久,在竹葵的攙扶下,高興總算勉強站了起來,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既然決定來了,這最後一段路不可能擋得住自己。
在臨近進入姜城範圍内時,高興幸運的攔到了一輛同樣要進城的小車。
坐在敞篷的車鬥裏,不斷颠簸的視線内看到的是一座與津城完全不同的城市。
沒有高樓大廈,沒有人聲鼎沸,甚至除了同樣寬闊的馬路之外,基本看不到什麽人。
“這裏的人口流失情況好像很嚴重,地方不小,但人煙稀少。”
幻魔小聲說着,卻沒有得到高興的回應。
這城市在高興看來,也許根本不能稱之爲城市,最直觀的感受便是缺少人氣。
失去了功力,高興更感受不到城市内靈力的波動,不然通過簡單的感知便能大概了解整個城市的情況,司機師傅的方言高興基本聽不懂,高興一頓連比劃帶說,才讓對方勉強明白了高興的意思。
幸運的是,高興遇上了好心人,如果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這樣熱情而善良的人的話,高興的西行路也不至于這麽坎坷。
車輛沿着筆直的馬路直接穿過了城市的中心,也隻有在這塊勉強能稱之爲人族聚居地的地方,高興才看到了滿滿的異域風情。
這個民族的服飾色彩多變,而頭上戴着的誇張頭飾更爲紮眼,高興一路暗自納悶,看着纖細無比的脖子竟然能夠承受那樣的重量。
而最能引起高興注意的是,這個民族,無論男女老少,相貌上都與中原地區的人族有着很大的區别,鼻梁很高,膚色較中原人的白皙而言顯得有些蠟黃,但饒是如此,也無法遮掩來自這個民族基因深處的優良。
男帥女靓,個個能歌善舞,高興看了一會之後搖了搖頭,雖然看起來這裏的人都很善良,但高興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扪心自問,高興适應環境的能力并不強,想要對一座陌生的城市産生歸屬感,可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仿佛命中注定的,這裏隻是匆匆路過的一站,突然之間,高興又對自己此行的目的沒了那種執着的感覺。
我來這裏做什麽?
高興腦子很亂,身體上的虛弱不斷透支着他的精神。沒過多久,高興便沉沉睡去,而這一睡,便是接近兩個小時。
直到司機大哥下車将高興叫醒,高興睜眼的那一瞬間,才感覺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最終在一次友好的握手之後,二人在姜城的另外一端分開,司機大哥的目的地在另外的一個方向,隻能送他到這裏了。
直到車子越走越遠,高興才放下了一直不斷揮舞着的手臂,能在異鄉遇到一個願意出手幫忙的人十分不易,對于這份來自陌生人的友善,高興感到心裏暖洋洋的。
接下來的路,隻能靠高興自己走。
幻魔嘴裏的天空之眼,還要在姜城以西的地方,那裏才是真正人迹罕至的區域,又坐在地上休息了很久,高興才站起身來繼續趕路。
最後的一段距離了,此時高興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到那處湖邊,接受可能存在的精神洗禮,在那裏,與幻魔進行一次正式的對抗,成與不成,也就在這一念之間了。
高興甚至都沒有想過,如果成功抵抗了幻魔的魔化,自己将要怎麽回去,實際上這已經超出了高興的能力範圍之外,也正是在成爲普通人的那一刻開始,高興才真正體會到普通人生活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