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頭此時異常的冷靜,之所以選擇離開,一方面是确認沒了自己,古老闆這些人也不會讓魔尊在人間界橫行,另一方面,則是高興逐漸變的冰冷的肉身讓老丁頭内心也一陣陣發涼。
高興絕對不能出事!這是來自一個長輩心底最真誠的呼喚,他一直是這麽做的,明裏暗裏護持着高興,但當有一天,眼看着高興在自己跟前受傷都沒能攔住,這種心情很複雜,但絕大多數都被歉疚掩蓋。
這種歉疚,有對高興的,而更多的則是對高榮恩那對夫婦的,他們将兒子交給自己,甚至說扔給自己都不爲過,這些日子以來,高興非但沒有保護好,反而幾次經受磨難。
也許高爸高媽都不會有意見,但老丁頭的愧疚是源自心底的,他沒有子嗣,而高興在他眼中,那種無時無刻不在透露着的關心,應該比對親生骨肉還要看重吧?
莫有爲伸手接下高興的時候,表情不太對,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高興身上的能量在不斷的流失。
這種流失是一種非常緩慢的過程,但對能量波動異常敏感的莫有爲還是感受到了,他想問老丁頭,但将高興交給他之後便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老丁頭一直耷拉着腦袋,大量的雨水順着下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灘顯眼的水漬。
“無形劍氣散了,劍心碎了,剛剛挨了魔尊一劍,他身上能量流失很明顯,你趕緊檢查一下。”
低着頭的老丁頭小聲說道,聲音保持在莫有爲能聽到的情況下,開着門的處置室裏,莫有爲背對着老丁頭正在給高興做檢查,胸口的明顯外傷倒不是最緻命的,不知道是高興運氣好還是魔尊留了手,這一劍除了誇張地洞穿傷之外,并沒有傷到髒器。
隻是高興失去了能量的自我修複效果,看起來有些慘。看着這有出氣沒進氣的模樣,以一個普通人的标準來看,這樣的傷勢基本已經沒救了,但修行者與普通人的差别還是很大的,莫有爲仔細查探了一番,将高興交給助手後走了出來。
“怎麽樣?”老丁頭突然間猛的站起,一身的雨水向四周抖出,莫有爲頗爲嫌棄的拍了拍被沾濕的衣服,開口答道。
“死不了,但是......他經輪好像碎了。”
莫有爲小聲說着,“有股能量在緩慢恢複他的傷勢,這種自愈能力,除了經文能量,其他能量根本做不到。”
老丁頭一時間沒明白莫有爲的意思,再次走近高興後仔細探查,才發現原本一直在高興腦中安靜存在的經輪嵌套......消失了。
這......
一方面,高興沒受緻命傷,這讓心弦一直繃着的老丁頭松了口氣,但另一方面,經輪崩碎!至少在老丁頭看來,确實沒有尋找到經輪的痕迹,這代表什麽呢?
難道意志力量放棄了高興?
老丁頭先是一陣狂喜,但随後便被自己這種開玩笑過家家般的心态給氣樂了。
天選意志力量的繼承會如此兒戲嗎?明顯是不可能的,魔尊那一劍是抱着必傷古千川的決心刺的,但看高興目前的狀态,好像除了失血過多之外,受傷并不是非常嚴重。
這就可以解釋了,經輪爲高興擋了魔尊絕大部分的力道,但由于承受不住這樣的攻擊而自行崩碎,在碎裂的同時遺留的經文能量還在不斷治療高興的傷勢,這種說法似乎可以解釋的通。
“畢竟沒了能量,肉身傷勢隻能等他慢慢恢複。”伸手拍了拍老丁頭的肩膀,兩個老朋友之間第一次不是以吵嘴的方式溝通。
“你說,我的選擇是不是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老丁頭眼睛片刻沒有離開高興,此時對方臉色蒼白無比,空間被各種管子和儀器占滿,抛離修行者的層面,這樣的外傷,科技設備監測和藥物的治療會更有效果。
莫有爲先是愣了一下,老丁頭很少自我懷疑,哪怕最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錯的,他也會獨自承受,至少不會在人前主動承認自己在質疑自己。
這是第一次,老丁頭主動在自己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也許說承認錯誤并不準确,但這就是莫有爲現在的真實想法。
莫有爲是個旁觀者,雖然與高興交好,但與老丁頭和高興的師徒情誼相比,肯定是要遠了一些,他與高興之間有種忘年交的感覺,而高興表現出來的思維意識上的擴展性和颠覆性對他研究武屍起到了相當大的促進作用。
他對高興有感情嗎?有,但肯定到不了老丁頭這個地步。
面對老友,莫有爲有心安慰,但老丁頭這種幾乎沒顯露過的狀态令他有些無計可施。
“當初我和老高做了這一切,自以爲可以掌控所有事情的發展,但事到如今我才突然認識到,我隻不過是自以爲是罷了,天道?那是他選擇了高興,而不是我們,這種選擇是沒法拒絕了,我自以爲抓住了命運的規律,但現實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一旦你選擇和命運對抗,便會接二連三的出現各種匪夷所思的事。”
老丁頭說話的同時,古老闆扶着古千川最先出現在視野之中,幾步走近之後,古千川隔着門闆向裏查看,老丁頭坐在這,那麽高興肯定就在這,隻是看了許久,被一堆叫不上名字的機器遮住了視線的古千川根本看不到高興的樣子。
“他的經輪碎了,經文能量正在幫他恢複肉身,不用擔心。”
面對古千川,老丁頭始終抱有最高點的敬意,這是不在他計算範圍内的助力,而今天面對魔尊,顯然是他出力最多。
古千川有話要說,但當手臂被老丁頭一把抓住的時候,卻又怎麽都說不出來。
不管高興承不承認,古千川一直以高興的授業恩師自居,在他看來,徒兒幫師傅擋劍,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直到四方戰團爆發戰鬥的那一刻,與老丁頭獨處的古千川才從對方那裏聽到最真實的想法。
高興是必須保的那個人,但那個時候,已經是普通人的高興還必須放出去,冒着被敵人擊殺的危險,爲的便是配合敵人的計劃,引魔尊前來。
從一開始,老丁頭便清晰的知曉防護罩堅持不了多長時間,與其與敵人長時間的糾纏,還不如直接與魔尊正面對決。
隻是,人族的準備還是不夠充分,如果高榮恩與羅曉月歸來,在面對魔尊時老丁頭便會更有底氣,但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雖然羅曉月與高榮恩成婚多年,但無論在任何人眼中,她的出現始終還會代表着古羅刹族,她能不能出現,什麽時候出現,在不同人的眼中,代表的意思是不一樣的。
這也是高榮恩夫婦在情勢危急的情況下主動跑去與老嶽父化解矛盾的原因所在,而這其中,又牽扯出當初分割意志力量的前後種種。
事情有些複雜而且交織在一起,對方在預定的時間内沒有趕回來,所以老丁頭如今的壓力才會如此之大,本該是大家共同承擔的東西,在缺衣少食的環境之下,情況更顯得嚴峻。
今天與魔尊對敵,如果不是古千川意外到來,衆人中修爲最高的古老闆顯然也不能是魔尊的對手,一群人共同出手,也許可以将魔尊制服,但這都是理論中的想法,如果......
如果魔尊表現出來的比現在更強,那麽又該怎麽辦?
老丁頭與高榮恩之間的時間差已經形成,最大的幫手還沒有拉來,高興再次受傷,衆人倚着牆根或站或坐,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