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第一次在人間界動用了喚魔。
喚魔并不是陣法,而是魔尊自洗魔池誕生的那天起便伴随他左右的一柄劍。
如果從修行路的角度來看,喚魔并不是真正的長劍,而是在魔尊經年累月的修行中自行凝聚成了劍形。
這是魔尊的本源能量,而所有天魔都不知道的是,魔尊沒有魔魂,有的,便是喚魔這把劍。
長劍既是武器,也是本命。劍碎,身死。
在魔尊正式晉升首領的那天起,魔尊便封劍一心修行魔能,雖然喚魔對自身的加成非常高,但魔尊更加在意的,是不能将自己的弱點暴露在敵人面前。
所以在同時代同輩的修行者中,魔尊的戰力一直不算冒頭,因爲他不敢出全力。
久而久之,造成了一種所有人對魔尊形成的共識,空有野心,但沒有與之相配的實力,魔尊忍了這麽多年,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半神軀是上神直接賜予的,強如古老闆一級,想要破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這是魔尊敢對古千川出劍的底氣,他斷定除非上神親臨,否則想要擊殺自己,光憑人間界一方這幾塊料,很難辦到。
上神是幫手,所以從某種角度上說,如今在人間界,魔尊的戰力已經站在了頂尖那幾個人之中。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高興會在這個時刻飛身阻擋!
如今的高興,已經和凡人無異,經輪被封,無形劍氣消散,劍心碎裂,如果說還有哪一點還符合修行者的特征,那就是他一直不曾發生改變的眼神。
魔尊仍舊保持長劍前伸的姿勢,直至喚魔劍鋒傳來輕易破開血肉的觸感之時,魔尊有一刹那的迷惘。
這種感覺......就好像提前安排好的,自己的劍并滿意刺向高興,但陰差陽錯的,最後還是由高興承受。
劍尖向旁邊稍微偏了一點點,魔尊皺着眉頭,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他還是收力了,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無形之中有隻大手在控制他的力道和出劍的角度。
這一劍如果刺中古千川,對方必死無疑!
劍尖刺穿高興後背露出十幾公分長的劍身,下墜的力道将喚魔帶的向下傾斜,古老闆眼睜睜的看着刺破高興肉身的長劍一寸一寸的倒退而回,殷紅的血液順着細長的劍身不斷向下滴落,彙入衛陽河中,瞬間被河水沖散。
噗通一聲!
高興肉身摔入衛陽河中,老丁頭釘在地上的雙腿突然拔升,一個縱躍便跳入河中,沒多時便将落水的高興重新救起。
古老闆似乎忘記了要将受傷的古千川放下,他死死的抱着對方,眼神卻在再次上岸的師徒身上來回遊曳,臉色嚴肅至極。
古千川一息尚存,恍恍惚惚之間,他感覺到有人擋在他身前,挨了一劍,當他清醒過來看出躺在地上的是高興的時候,眼中的血水再次流了出來。
所有人齊齊瞪着魔尊,沒有人能夠想到,最後趕來的高興會主動上前去擋劍!
敖準、鳳王與楚狂人同時上前,短短幾米的距離,兵器已經抓在手裏,狂怒之中,握劍的手齊齊顫抖。
此時老丁頭的眼中似乎隻有高興一個人,高興嘴裏不斷向外湧出鮮血,伴随着嘔血的動作身體不間斷的發出顫抖。
老丁頭雙手在高興身上虛按着,他有些手足無措。
高興不是頭一次受傷,之前就算高興傷的再重,老丁頭都不曾如此擔心過,但這一次不同。
高興沒有任何能量護持,真正以普通人的肉身硬接了魔尊一劍。
普通人受傷過重,是會死的。
什麽魔尊?什麽守衛?什麽殺敵?如今老丁頭滿心滿眼都是自責。
剛剛就該看好他,甚至打暈他!也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老丁頭嘴唇顫動着,小聲念叨着什麽,雙手手指控制不住的抖動,他想探查高興的傷勢,卻又不敢,他怕得到那個他最不想得到的消息。
古千川用盡全身力氣将抱住他的古老闆推開,用力的看了一眼躺着的高興,對方胸前綻出的紅色花朵還在不斷擴大,但此時老丁頭守在那裏,古千川緩緩路過師徒身邊,眼睛始終盯着仍在衛陽河面上懸浮着的魔尊。
“最後的最後,你還是沒放過他。”古千川咬着後槽牙大聲吼道。
“一個孩子而已,非要下殺手麽!”
随着古千川吼出聲,原本已經萎靡至極的氣勢突然間再次開始緩慢爬升。
氣勢劍一旦開啓,會随着修行者的情緒變化而不斷産生變化,這是一種不可控的過程。
魔尊也很無奈,他算到了高興所有的反應,唯一被他忽略掉的,便是高興會跳出來爲衆人擋劍!
無論從何種角度上來看,都輪不到高興跳出來出手,在場的長輩,随便哪一個,都是高興老爹同輩那一代,甚至是上一代的佼佼者,擋住魔尊,也許一個人做不到,但群策群力之下,今天魔尊想做什麽也會很難。
但......魔尊此來的目的,就是爲了高興!
擰着眉頭看向躺在對面河岸上的高興,魔尊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他......不會真的死吧?
天選意志的傳人,在沒有意志力量的情況下,被自己一劍殺死?
不得不承認,這種另外一種最好的選擇,直接殺死他,永絕後患!
但......那位能同意麽?高興的背後站着很多人,如果高興死了,他的父母肯定會發瘋......
魔尊的腦子有點亂,他之所一直沒有對高興下殺手,是因爲在考慮酆都的反應。天選意志的主人在那,上神也許可以不顧及,但自己絕對不能忽略掉他的存在。
魔尊隻是馬前卒,他對待高興的态度,一大部分取決于那位。魔尊對自己的認識相當清楚,在可控的範圍之内,自己做一些小動作,如果沒有觸及到對方的底線,這種表面上看似是人族與魔族摩擦的“小事”,想必那位是不會管的。
但事到如今,先是出手禁锢了高興的經輪,剛剛出劍的時候高興飛身阻擋,劍鋒刺破高興肉身的時候,分明聽到了經輪碎裂的聲響,魔尊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被自己這一劍輕飄飄的打碎了。
但......既然經輪被禁锢那位都沒說什麽,如今.......應該也不會管吧?
魔尊不斷進行着心理建設與自我否定,這兩種互相矛盾的想法不斷互相傾軋,到最後也沒得出個明确的結論來。
而此刻,似乎應了魔尊心中所想,高興雖然受傷嚴重,但此時的意識還是相當清醒的,他分明看到了久未出現的青年言靈再次出現,但對方的身軀這一次顯得虛幻了許多,可能和經輪上的裂痕有關系吧,而且對方隻是看着自己,不曾出聲。
難道......意志力量也出問題了?
這是高興腦中的最後一個念頭随即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見剛剛對自己的呼喚還有輕微回應的高興徹底暈厥,老丁頭一把将他抱起,扭頭便向着津城衛總部的方向跑去。
魔尊一直沒擡起來的眼皮似乎有些沉重,擡起頭看了對方河岸上仍盯着他的衆人一眼,身形緩緩向自己一方的河道上歸去,抿着嘴的臉留給衆人一個糾結又迷惘的表情。
“我沒想殺你,無心之過。”
魔尊腦袋裏憂慮與決絕并存,但始終無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一直處于絕對優勢的魔尊身形緩緩消失,直至衆人仔細感知之下仍沒有發現對方的氣息,這時候才确定,魔尊是真的離開了。
高興以凡人身軀擋了魔尊一劍,直接導緻魔尊退走,不管出于何種原因,這是不争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