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以龜速熬過,津城天氣越來越冷,但又極其反常的飄起小雨,兩天了,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
這兩天時間裏,高興幾乎沒合過眼,失去了功力的支撐,整個人的精力都出現了較大的衰退,但高興不能睡,他心中的那根線始終繃着,雖然知道個體對戰局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他仍執拗的認爲,自己必須時刻與所有人保持步調一緻。
雨鸢突然間出現在津城衛總部,高興臉上沒有過多的波動,仍然處于半發呆狀态,看着高興憔悴的面容,雨鸢表情顯得有些複雜。
“天南星帶話給你。”雨鸢猶豫許久才緩緩出聲。
“嗯?他說什麽?”
對于大天妖之間的聯絡,高興一直沒有過多關注,申沉選擇倒向自己,駁能夠在關鍵時刻出手對自己援助,一定程度上,都是因爲面前這個女人,而這女人顯然是将對蕭平旌的感情轉嫁到自己身上,這似乎有些自欺欺人,但女人的感情素來無法以常理來論斷,高興不知道面對對方時該如何處理,那就索性不處理,任由它自行發展。
天南星和崔鶴鳴是明确的反叛者,至少在今天之前,這兩個家夥都沒對人族表現出過一絲一毫的善意,高興還清楚的記得崔鶴鳴天人戰惜敗于自己時的怨毒神情。
“天魔在籌劃強攻,讓你盡快通知津城衛做出部署。”
雨鸢小聲解釋着,高興陷入思索之中,似乎也就是在天人戰結束之後,倒向地方的大天妖便齊齊消失了蹤迹,如果不是申沉隔三差五的向自己傳遞情報,高興都差點忘了對方的存在。
以大天妖的戰力來說,高興想不出魔尊放棄他們參戰的原因,也許魔尊打心底裏就不信任他們?
高興想到這裏,對當時自己頻繁與申沉接觸的冒失做法捏了一把冷汗。
如果魔尊壓根不信任大天妖,時刻都在監視他們,那麽之前高興與申沉的玩法,無異于是在送申沉去死,不過還好,申沉已經脫離魔族陣營,對于向自己主動靠攏的人員,高興一向不吝于表達善意。
但對于天南星,除了上一次二人在津城衛樓頂關于名揚問題的交流之外,高興不敢輕易對他言信,如果不是雨鸢親自轉述,他對天南星的态度隻可能是一個字,殺!
但這話從雨鸢嘴裏說出來,再考慮到自己與對方之前錯綜複雜的聯系,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讓高興還是将這一消息傳遞給了老丁頭。
是真是假,是不是要提前做出部署,都交給老丁頭去煩惱吧,至少在他内心深處,對天南星之流是抱有敵意的,這與二人第一次見面時留下的印象有非常大的關系。
窗戶大敞,寒風将絲絲細雨卷入窗内,不偏不倚的砸在高興臉上,如刀般犀利,高興伸手将臉上的雨滴抹掉,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這雨下了幾天了,怎麽還不停?”
高興不喜歡下雨,空氣中的潮濕讓這個人都黏糊糊的,而更大的影響,在于雲雨層高度不斷下降帶來的壓抑感。
仿佛是故意留給人族喘息的時間,這一次,魔族在佯攻之後全線褪去,短暫的安甯并沒有給衆多津城衛成員足夠的休息時間,事實上,誰也不敢真的松下勁來休息。
如果這時候高興有時間和古老闆與古千川聊一聊,也就大概可以明白魔族如此布置的原因,但奈何雙方總是陰差陽錯的沒有過多時間相處,高興直到現在也不清楚,其實魔尊的最終目的,是俘獲自己。
上神的意圖很明顯,三界安穩的太久,需要一點點水花來打破往日的平靜,被選中的魔尊統領魔族,正需要一塊适合修行繁衍的地域來給魔族族衆提供足夠的養分。
位階上的差距讓魔尊對這一命令心悅誠服,無論是利益還是骨子裏帶出來的臣服,魔尊都沒有更多的選擇,那麽高興,就成了阻擋魔族前進道路上的最大的絆腳石。
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本沒有這麽大的能量,奈何他在上一任天選意志繼承人意外死亡後陰差陽錯的接任,這讓本不該降臨到他頭上的重壓直接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古老闆一直認爲,這是命與運共同作用下的結果,三界生靈,任何人都逃不開法則的範圍,即便是天選意志的真正主人,那個隐隐有超脫法則界定之外的存在,也一樣。
站在中層位面生靈的角度來看,天選意志的存在,本來就是對法則的一種挑戰,他給下層位面提供了反抗甚至勝利的可能,那麽這種存在,爲什麽會被法則所允許呢?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但在魔尊看來,現實是擺在眼前的,隻有徹底解決掉高興這個隐患,才能保證魔族入侵人族以獲得人族栖息地這一目标的成功。
魔尊骨子裏是個利己主義者,所以在面臨上神在計劃中安排的種種助力,魔尊都欣然接受,這種幫助明顯有些出圈的嫌疑,但奇怪的是,昊天并沒有降下責罰,這也是魔尊到目前仍然泰然處之的原因所在。
大家都是看昊天眼色行事的,隻要它不翻臉,那就證明事情還有可回還的餘地。
“你不喜歡下雨麽?”
雨鸢看出了高興臉上的不奈,伸出一隻手到窗外,細密的雨滴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在她的手掌上,而與雨鸢手掌接觸的雨滴全部主動彙集在一起,圍繞着對方的手掌不同旋轉,仿佛突然之間,死物一般的雨滴産生了靈智一般。
雨鸢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這是她的本命體所在。
高興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偏過頭看向旁邊這個矮了他一頭的女性。
“這是......你做的?”
雨鸢面帶笑意的點了點頭。
“全城都是?”
高興有些不可思議的伸手指向窗外,而回答他的則是窗外突然之間停止下落的雨滴,隻一秒,津城範圍的雨滴仿佛時間突然靜置一般停頓了一下,随即便再次恢複正常下落。
高興了然,收回手指,再次看向窗外的雨簾時,感受都出現了變化。
這是雨鸢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本體,據謝一等人說,之前他們能抽身回來,也是雨鸢主動承接了東方方向防護罩的防禦任務。
即便是随着謝一等人撤回,防護罩所需要承受的壓力輕了許多,但站在雨鸢的角度想,主動站出來幫助人族,這需要莫大的勇氣。
原本高興還覺得,妖族遲遲不願出手,一部分出于老丁頭的固執,另一部分則來自于鳳王的考慮,但第一個站出來幫助人族的竟然是雨鸢,這是高興所沒想到的。
鳳王與老丁頭的交情,或者說與老爹高榮恩之間的關系高興并不了解,這位老人在高興印象中一直是個少言寡語的存在。
除了從老丁頭嘴裏聽到過,對方似乎是某個已經摸到妖族修行瓶頸的存在,但高興對對方的了解也就僅限于此,但當雨鸢真正出手,代表着妖族正是加入防禦陣營的時候,高興心底對鳳王以及所有站在人族一方的天妖,都帶上了應有的敬意。
高興突然轉身,對着雨鸢鞠了一躬,雨鸢驚慌失措的躲避,眼中驚訝之餘,滿時落寞,她明白自己對高興的感情産生了明顯的偏差,但當對方真的表現出那一層關系之外的意思時,她的心中還是免不了重重的失落之意。
“這雨,真的可以不停麽?”高興出聲問道。
“隻要我不讓它停,它就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