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像館老闆古先生給高興講了許多,以至于高興連續很久都在做同一個夢。
高興的母親無數次的出現在夢裏,而對方就像真實的站在自己面前,而每次夢到老媽,基本都會進行同樣的對話。
對話的内容大概是這樣的。
“媽,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兒子。”
“你跟爸幹嘛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我們......在我的故鄉,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媽,天選意志的傳承......沒了。”
“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别急,保重自己,孩子。”
“媽,你知道傳承的存在?”
“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讓你受苦了。”
“媽,我不明白。”
“會有人告訴你的,不要急。”
高興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突然間睜開眼,高興發現還躺在自己的床上,深夜的月光順着窗戶透了進來,高興站起身洗了把臉,坐在沙發上發呆。
母親的樣子還在自己腦海之中,一點沒變,她與自己對話時,臉上一直帶着寵溺的笑意,但說出來的話卻有着明顯的情緒起伏。
在起初連續幾天夢到老媽的時候,高興已經知道這是對方有意的安排,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夢境中的人和事,乃至對話的内容,都透出一股詭異之感。
蠟像館老闆當天拉着高興講了許多,舊神族沒落,新神的崛起,完成了一次正常階級層次的完整更替,而舊神族的待遇可想而知,被剝奪了一般神格的舊神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隻能蜷縮成一團,等待适當的機會。
這種可怕的想法不知何時在舊神族身上開始滋生,而令所有族人都想不通的是原本昊天意志選擇的族人怎麽會在神族血液更替之時突然被放棄掉。
要知道,那可是昊天意志啊!整個人間界最崇高的存在,如果沒有他的默許,剛剛崛起不到百年的新神族怎麽可能取老神族而代之?
然而,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蠟像館老闆的突然出現必然是帶着目的來的,而老媽嘴裏會告知自己真相的人到底在哪呢?
難道......?
高興不自覺的便将古先生與母親嘴裏提供的線索聯系起來,得到了一個出乎高興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可能性。
古族......羅刹族......龍族,高興小聲念叨着,房間内安靜的落針可聞,此時高興的大腦從未如此清晰,一張龐大的脈絡網開始在腦中出現。
昊天意志,新神,被剝奪了一半神格的舊神,魔族,妖族,人族,人族修行者,人族普通人......還有一個最近頻繁出現的酆都城。
再往下,便是一個個曾經出現在高興面前的具體名字,所有的名字化爲一個小點,由中間看不見的線紛紛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張完整的樹狀圖形。
梳理線索的過程中,高興越發驚奇,他發現根據自己的推測,所有的線索和已經掌握的信息基本都能夠對的上号,但到了舊神這一層次,卻缺少了最爲關鍵的一個因素。
目的!
趙天左和天南星,乃至于申沉,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重申,自己的行爲是遵守了上神的意志,那這個意志到底來自于哪裏?
是昊天意志的意思麽?這個根本無從查起,除了極個别人物,根本沒人知道這個隻存在于虛無中的至高神在哪,說過什麽。
舊神族失去一半神格,餘威也許尚在,但他們還能指揮的動如今表面看起來如日中天的魔族麽?
答案是,不能。那麽是誰在背後謀劃,就顯而易見了。
新神!高興在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發現自己對對方的了解少之又少,平時很少有人提及到神族,也少有典籍記載,而事實上,如果不是蠟像館老闆的陳述,自己曾經都懷疑過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神族的存在。
而如今,這個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巨大部分的可能,自己以及自己身後的一群修行中的人類,已經站在了新神的對立面。
人類與神爲敵,這個念頭一在腦子中浮現,高興隻感覺頭皮發麻,披上外套,高興打開門走了出去,他需要清冷的空氣幫助自己冷靜一下,他感覺自己瘋了。
重劍門後山山腹之中,劍爐之下的靈火持續不斷的散發着熱能,灼熱的氣浪一層又一層的向四周無情沖刷,可能是這密閉空間太過氣悶,謝一的黑臉上罩上一層不正常的紅色,似乎爐内正接受煅燒的不是承影,而是他自己。
氣浪撞擊到四周牆壁便又反彈回來,此時盤坐在劍爐旁邊的謝一和鐵匠二人已經脫的不能再脫了,與謝一的不适有所不同,除了毛發幹枯卷曲發黃,瘸腿鐵匠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高溫,看了一眼身旁的謝一,鐵匠摸了摸下巴,露出異樣的神情,似乎還挺享受的。
傻人有傻福。身邊這小子看起來愣頭愣腦,但沒想到的是,在修行的堅定程度上竟是自己生平僅見,融刀重煉,最難的第一步在融這個字上。
承影不同于其他兵器,其獨特的構造在鐵匠閱器無數的人生之中也是第一次見,雖然刀柄破碎,魔能有一定程度的流失,但靈火對它的煅燒收效甚微,如果沒有外力輔助,想依靠靈火來磨,不知道要磨到何年何月。
這地底的靈火不是無窮無盡的,整個燕山山脈的靈力都處在緩慢的移動之中,而移動的方向都指着二郎山。
咔!
金屬斷裂發出的輕響聲從爐内傳來,濃重的血氣迅速席卷了整個爐體,能夠清楚看到爐内變化的鐵匠不動聲色,突然間一個念頭升起,也許可以幫助更快的融掉刀身。
“血!用你的血來加速,快!”鐵匠突然間大喊道。
殘破刀身上裂開的小口正不斷向外散發着血氣,靈火的灼燒之力企圖将裂口擴大,但刀身内魔能充盈,靈火基本上起不到作用。
一股鮮血從謝一手中飛出,臨近爐體之時,鐵匠手中拐杖對着劍爐上方懸着的大鐵鏈一點,極其沉重的巨大爐蓋出現一絲縫隙,剛剛好讓謝一的血液飛入爐内。
哐的一聲脆響,爐蓋再次蓋了回去,謝一收回在自己手掌上劃了一道的手指,如今的謝一,能夠傷到他肉身的兵器已經少之又少了,能夠做到的,隻能是他自己。
謝一血液如符印一般,一進入爐内便附着在刀身缺口上,原本微妙的能量平衡突然被打破,血氣翻湧的越來越快,而魔能的輸出似乎被血液擋住,靈火的壓力突然變小,破開的小口開始穩定的變大。
見血真的有用,鐵匠臉上露出欣喜的笑意,喉結上下竄動,幹裂的嘴唇開開合合,這環境實在是艱苦無比,但但凡從事這個行當的人都知道,有些苦是必須吃的,當利器出爐,神兵再現,那種席卷靈魂的暢快之感會更加強烈!
謝一送出的是一股精血,乃至于原本殷紅一片的内腹之中,都因爲這股心頭血的失去,顔色都變得淡了一分。
承影上蘊含的魔魂,不知何時已經與謝一完成了融合,這種融合對謝一力量的提升起到了很好處,但現在的情形,顯而易見的,帶來的壞處也同樣體現了出來。
此時謝一臉上的不适,一大部分都來自于正在爐内接受煅燒的承影,謝一感覺自己就是承影,承影就是自己,自己眼看着自己在爐子裏被大火燒,偏偏還不能反抗,不能打斷,什麽都做不了,自己能好受麽?
而身邊鐵匠越發顯得興奮的神情,令謝一發出一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