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到了八百貫算是又能撐一陣子。
張子文帶着錢立即去蘇州,采購了一批魚和果蔬,還有相關的基礎藥材,讓海軍有可以出海部署。
另外考慮到再有五日就過年,又置辦了些廉價年貨,好歹讓領地民衆有點過年的氣氛。
像個丘八一樣把所有的貨組織好打算離開了,卻是遇到了騎着“勞斯萊斯”的李曉蘭。
李曉蘭和張子文的護衛都懂,這兩冤家遇到自是有一籮筐話,于是徐甯相約着那個叫塗濤的護衛走進了旁邊腳店喝杯小酒。他們私下裏認爲張商英的媳婦是遲早會雞飛蛋打。
相互注視了片刻,李曉蘭多愁善感的樣子道:“好喜歡看到強硬不縮頭的你,但又很擔心你會出大事。”
這類問題文青才能回應,張子文幹脆沉。
李曉蘭又道:“你不還我船其實隻是小問題。你的礦井,你的子民,你的屬下,甚至你爹爹的政治生命……現在看,虎文這号還真不是吹的,像是所有你在乎的東西都壓上了。果然,你把一些東西置之度外了。”
“所以你想說什麽?”張子文問道。
“我擔心……”
說到這裏的時候李曉蘭覺得自己有些淩亂,也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岔開道:“我當心你會輸了。”
“一派胡言,我最多不會赢。”張子文道。
“你就會這麽說。”李曉蘭道。
“反正我就不會輸。”張子文道。
李曉蘭道,“你連見好就收的法則都不會。現在你赢了第一戰,扣了他們的銀礦船隊,明顯應該去找朱勔緩和一下,談談條件,讓他們默許你們把礦石走黑市溢價,至少先做到收支平衡,不會關門破産。這才是生意之道。結果你這家夥不但不去想辦法談判,還做老賴黑了我的船,想把全部利益寄托在下一次作戰勝利的下,所以說你真會做生意?”
“你不懂,如果打得赢還談個毛啊。所謂談判,都是留給打輸了又害怕家底輸光的人妥協用的。”張子文道。
李曉蘭不禁楞了楞,一想還真有道理呢,至少國家之間好像就是這樣的,打得赢的時候很少有人想談,通常是被打哭了才會選擇簽署城下之盟。
不過李曉蘭還是道,“如果你是嫌棄朱勔不主動來找你,覺得沒面子,那你不用出面,我去幫你談,條件應該不會差?在事情鬧大之前差不多就行了。”
張子文道:“什麽叫差不多?隻要打得赢我就不會談,一直赢就一直爽。可以搶他們的銀礦,還可以積累航海經驗,那我何必要看着他臉色去賣低價值鐵礦石?”
是倒是說的有些道理,問題是……
李曉蘭道:“你不要一再失言,一再挑戰他們的底線,簡單點說你到底要赢幾次才收手?”
張子文看着遠處喃喃道:“隻要打得赢,難說我這輩子就不收手了呢?”
好吧能說服也就不是虎文了,李曉蘭又略有點撒嬌的意味,“你黑了我的船,爲此你會不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内心裏出現哪怕一絲的愧疚?”
張子文搖頭,“不會,沒飯吃的人是海軍,你就算被黑了三十條船也仍舊錦衣玉食。事實上也的确是皇家海軍根據作戰需求征用你的船,且将來海軍會給你補償。我沒占據你的船爲個人謀利,所以真心話,我不會爲這事愧疚,我比任何時候都尼瑪理所當然。”
李曉蘭有些臉黑,“所以海軍沒飯吃怪我咯。”
張子文道:“不怪你。但就事論事,走到這一步,作爲利益共同體你有義務幫海事局渡過難關。太好聽的話我不怎麽會說,但我承諾你不用損失太多,隻要現在表現出不離不棄的動作,他日我用生死相依爲報答,面對海外暴風驟雨時候,海軍一定爲你李家護航。”
李曉蘭有些想哭,這混蛋說的好讓人感動呢。
想這麽想,她也學會許志先的語氣,甩袖而去的時候道:“你拉倒吧。你連打仗的船也是找我借的,都揭不開鍋了。有必要說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啥啥的啊?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像是:要吃我的用我的,直至把我也垮是吧?”
張子文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她真相了啊?這倒真是不離不棄的解讀。
總之,現在像是要上征信黑名單的節奏了,說起來,最近不論走到哪裏都遇到追債的。
但戒賭是不可能戒賭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戒了,先躲債,然後等赢一票大的再說……
明日就過年了。
有人來報,領地邊緣又來了一批難民,大約兩百多人。
乃是從隔壁州無錫過來的礦工。
張子文迅速帶人趕到,還是一般的光景,有老有少,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因爲饑餓,不少小孩子都顯得很木讷的樣子。
“聽大家說現在海軍有活路,求老爺收留我們吧。”
“老爺行行好,咱們從無錫趕來,已經斷糧許久,再這樣下去娃娃就看不到明年日頭了……”
張子文露面後,他們跪了一地。
酒鬼婆娘以内務總管自居,說道:“老爺,你切記不要把這裏當做收容所,最近以來你持續接收各處趕來的難民,咱們這裏都像是飯堂,時至今日海軍已經有四千人以上,咱們糧食已經不夠。”
張子文懶得鳥她,讓兩百多難民起身後走着觀察了下,在像是領頭人的面前停下了腳步道:“無錫來的礦工?”
“啓禀老爺,我等是無錫人。”
這個工頭說道,“進入三九天以來他們維穩,派人把去常州城的路封死,禁止湧向州城,有好些老人和娃都餓死了,沒出路,我等就沿路挖草根充饑而來,請老爺可憐可憐我等,收留咱們吧。”
查看完所有人後,張子文又道:“礦井呢?”
工頭道:“回老爺話,礦井已經被關閉了。大約一月前,礦主老爺支撐不下去,眼看臨近年關要支付姑蘇銀号貸款利息,工人也等着發薪過年,實在沒辦法礦主老爺服毒自盡了。緊跟着,姑蘇銀号的人帶着債權文書以及縣衙的人進駐,資産全部查封了。礦井也被關閉。”
張子文問道:“你們許多人身上帶傷,是怎麽回事?”
工頭道,“我們不想礦井被關閉,滞留在礦井前祈求銀号的人不要關閉礦井,我們願意主動降低工錢,隻求他們維持經營下去,結果被縣衙以及銀号的武裝護衛暴打驅散。聽說這邊有活路,遷移過來的路上,被打了又傷比較重的幾個人死了,隻能草草把他們埋在雪地裏。”
“行,既來了就留下吧。”
張子文思考着一些心事走開了,既然定調由海軍接收,剩下的工作會有酒鬼婆娘和四九安排。
至于劉光世相關經驗也很豐富,但他沒時間,因爲新一期的出海部署迫在眉睫,正式進入了準備階段,這次他們會進一步深入到更遠的海域。
張子文誓師的時候說了,這是一場長久鬥争,是貓和老鼠的遊戲。海事局會勒緊褲腰帶,持續在海上和朱家的走私犯作戰。沒有什麽對錯可言,但一定會有輸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