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張子文的時候,小張正在湊着礦工觀察。叮叮當當,到處是工作帶來的敲擊聲。
這樣硬幹的方式對工具損耗不小,張子文正拿着一把他們用廢了的鐵器觀察。
“你在想什麽?”
身後傳來李曉蘭的聲音。
張子文看她一眼,皺眉道:“你怎麽又下來了,危險你不知道嗎?我不可能每次都救你。”
李曉蘭也不揭穿被他躲的形勢,用屁股猛撞擊他一下笑道,“吹牛。我覺得你每次都會救我的。我聽到說你帶人去陳家莊鬧事,就爲了救一個日本人,她沒有我重要也沒我漂亮,家裏的礦也沒我多,你當然更會救我才符合邏輯?”
“你說的有點道理。”
張子文繼續拿着廢工具:“我沒躲你,乃是在實地考察,打算嘗試打造一批精鋼工具,所以接下來焦炭會有些緊張,不能供應你這麽多了。”
李曉蘭注視他少頃道:“任你怎麽說,想把賣我的焦炭漲價是不可能的,你不賣我就燒木炭,你漲價一文就算不尊重我,我就再也不買了。”
張子文不禁老臉微紅。
鐵匠有,礦石有,焦炭有,但是沒錢。要不是她在購買那些并不算成熟的焦炭,價格給的也不低,恐怕已經關門了。
張子文岔開道:“你來是爲了船的事吧?”
李曉蘭搖頭,四周看看道:“我們出去說吧,這裏又髒又黑又吵,空氣又差?”
就此離開礦井,回辦公室一邊喝茶一邊談。
李曉蘭真不是爲船來的,用她的話說,她不在乎那幾條船,是怕張子文撐不下去輸了,還怕牽連到李家。
李曉蘭又道:“我聽到消息,說是姑蘇銀号有意出好價格收你的礦,既然難以維持,其實你應該賣的。”
張子文道:“起初真出現過賣礦念頭,但談到後面就不重要了。有些事不能全算經濟賬,譬如你的礦井不也在虧本?”
李曉蘭有點心疼的樣子柔聲道:“我虧得起但你呢?我真有點同情你,不想你毀了前途,不想第一次做官就搞砸了政績,一定程度上我不是幫慕容說話,但他給的條件的确不低,換我,我是肯定給不出來的。留的青山在遲早有柴的。”
張子文盯着她,“所以你除了覺得我長的有點帥外,就這樣了?就是不給點錢救濟一下?”
李曉蘭白他一眼,“你不要東拉西扯,這是兩碼事。你做事的方式和生意經我不苟同,不是說真舍不得給你錢,而是你這德行不糾正,再多的錢交給你也是無底洞。你玩脫了我會幫你還債,真會養你,因爲這隻是一筆錢,是可控的。但就是無法投錢給你,我算看出來了,你今天要三萬,明日又說有好項目,又來個八萬,後日三十萬,明年一百萬,再大的家底也受不住你這樣折騰的。京城權貴叫你敗家子不是誤讀,我認爲是有原因的。”
“你不懂。”張子文擺手。
李曉蘭一副笑尿的樣子,“好好好,就你懂。我從五歲開始起,每四個時辰學習文,每四個時辰跟着父親看賬學經商。李家業務蒸蒸日上,大宋第一藥商,關系網衍生到遼國,财力比之姑蘇銀号也不差。所以還真是我學藝不精,不如你會做生意對吧?”
張子文一陣頭疼,“我在執政,你不要張口閉口就知道生意。”
李曉蘭道:“吆,都不是流内官,連個行政區也沒有,你這也叫執政?執好了是昆山的,是許志先的政績,你麾下的人是許志先的子民,我以爲你知道這事的?”
張子文道:“你就直接說嘛,是來冷嘲熱諷還是來找我聊天的?”
被提醒後李曉蘭也發現自己過于奔放,不好意思再說了,幹脆在桌子下面用腳踢他一下,“這次你會打輸嗎?”
“不會,最多打不赢。”張子文搖頭。
反正他也不聽人勸,差不多李曉蘭起身要走了。
送她出來的時候,小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來,又放了一塊焦炭在李曉蘭腳邊。
“這貓真是太好玩了。”
李曉蘭有些想摸摸它,但最近它比野貓還髒,隻得放棄了,“真是的,也沒人伺候它給它洗洗?”
“把貓租給你,一貫錢一天。這符合你的生意了吧?”張子文适時的道。
“我看你把租給我算了。”
李曉蘭一副不上當的樣子白他一眼,上馬車遠去了。
轉眼,一個戴着袖套的小姑娘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樣子。
“說說看,又有什麽壞消息了?”
對此張子文實在習以爲常了,也正因爲此,把很多東西置之度外了。
“啓,啓禀……”小姑娘很激動。
“怎麽了嘛,你省掉啓禀兩字不行啊,老爺我又不是特别愛聽這兩字?”張子文道。
“水面上有船出現,很多艘船?會不會是有壞人來攻打?”小姑娘比較驚慌的樣子。
“壞人隻會從陸地攻打,是軍部的人回來了。”
張子文也很激動,立即吹哨子,就此一大群人湧向水邊。
到的時候看,五艘船已經在差不多快靠岸了,其中兩艘吃水很深的樣子。劉光世部的三艘戰船就在其中。
待劉光世首先下船後,張子文帶着人湧上去道:“怎麽樣了?”
劉光世難掩興奮的心情道:“依照相公的策略部署,幸不辱命,捉到了狗日的朱家走私船隊。”
左右看看,劉光世湊近些低聲道:“他們船速很慢,最終被我們在靠近内河出海口範圍前攔截了下來。但他們拒絕海軍的登船檢查要求,還自報門第說‘朱家船你們也敢動’。警告無效後末将沒辦法,強行登船。爲此發生了摩擦,商号的人死了兩個後,其餘的才膽寒投降。經過後續仔細查驗,末将發現他們的身份文書是姑蘇銀号。”
“銀号的?”張子文皺起了眉頭。
劉光世有些擔心的低聲道:“會不會出誤會抓錯人了?”
張子文仔細想了想,“這倒也不是很重要……他們也算一體的。最關鍵的是什麽貨物?”
“白銀!整整兩船高品位銀礦石!”
劉光世接着道:“另外就是,末将扣押了銀号船隻返航之際注意到,上海務的人也像是在執行公務、等着海外船運的樣子,他們有一艘小船就在河口,還查問咱們是幹什麽的。讓停船檢查,結果……”
“結果怎麽了?”
張子文不禁吓得跳了起來,上海務的位置就是後世的上海,這機構轄區現在是個很小的地方,但卻是有河道事務執法權的海關性質。
“額大人莫要驚慌,末将當時隻是手一滑,往他們的船闆上射了一發,放話說這是皇家海軍的船隊,要檢查是可以的,讓他們去樞密院申請牌票後再和蘇州溝通。其後也不知道虎住他們了沒有,反正他們持續跟随到了寶山不到位置,快進入蘇州轄區後他們才回去的。”劉光世道。
張子文又容色稍緩,這行爲雖然有點不好,得罪隔壁州海關那幫孫子并沒有什麽意義,不過也算是表現的強硬的同時又沒闖禍。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對應眼下形勢。
張子文不遲疑,連續下令,“水岸安排一個都兵力駐紮,看住這些船。二,兩艘姑蘇銀号的船艙立即貼上皇家海事局封條,包括海軍自身也不能進入。三,皇家海事局領地警戒級别提升到頂級,正式進入戰時狀态,嚴禁一切陌生人進出,每時每刻每個地區,十二時辰要有人巡邏值守。四,之前被點爲海軍預備役之青壯年立即脫産,開庫發放兵器盔甲,以戰鬥部姿态待命!”
就此許許多多的人懵逼。
劉光世道:“大人是不是有點過度緊張?”
張子文微微搖頭:“事件級别通常看涉及利益大小,希望是我想多了。原本我以爲是一般的貨物,但如果是銀礦,很多事情就不再簡單,他們會怎麽幹我不知道,但如果換我是他,我會立即跳反殺出個黎明來!”
“末将立即去辦。”
就此劉光世急急忙忙的着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