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铛帶着小迷糊來送行。張叔夜也來送行了。
除此外沒有了,爲避免麻煩以及倒賣船運的事洩漏,張子文隻留了封信,老爹老媽都不知道張子文要趕在中秋前離京。
張叔夜看看無比混亂的漕運集散地,神色古怪的道:“這麽說來船運真被你賣了?”
張子文點點頭,抱拳道:“預祝大人在宋遼邊境别惹事,低調種田。眼下這形勢,我朝實在經不住和遼人摩擦。”
張叔夜表示我懂,又道:“但我仍舊沒弄懂你那海事局是怎麽回事?”
張子文笑了笑,“将來你就懂了,現在不用你操心。我關心的是你這麽快離任,陳留農場怎麽辦?”
張叔夜道:“眼下牛鬼蛇神們都會低調,我和張克公說過這事,他會在心的。另外當時你沒賴開封府的賬,林摅也承諾會護着這個實驗農場,這畢竟也是開封府的民生政績。你的管家老楊又是代理掌櫃,總體問題不大的。我就關心農場什麽時候出成果,然後把農牧技術輸送安肅軍試試看效果。”
張子文道:“不會太快,急也沒用,其實我也在等着農場的技術成果嫁接蘇州。所以現金流不能斷,大人在邊境要想辦法多弄點錢,投進汴京農場,若能這樣就更快。”
“你不是有幾個大金主了嗎?”張叔夜道。
張子文搖頭道,“已經是極限了,楊守威和高俅總體上老奸巨猾,分别在銀号和農場都投入過錢,但其實他們不信我能盈利。完全是政治因素不得已買入,我都不好意思再找他們開口了。”
張叔夜道,“所以你就出了出海搶劫的馊主意?”
張子文有些尴尬,“哪有這麽好的事。想出海搶劫,先得有船,總不能發起衆籌項目,讓各山寨的強盜來投資造船搶劫吧……”
說着張子文自己也楞了楞,張叔夜也神色比較詭異的樣子,像是有些心照不宣。
徐甯知道這兩人的心思,他們像是打算複制汴京模式,殺賊剿匪搶錢。
但這對老張可行,他本身有兵又有治權,又在相對混亂的邊境。至于張子文,對内是沒有治權的,不能亂惹事。
除非蘇州境内出現悍匪,把周邊官軍打的滿頭大包,知州大人像玉帝老兒似的躲在桌子下驚慌的喊:“快去找海軍求救!”
那時在法理上,海軍陸戰隊才能進場支援陸地建設。
張叔夜想到絕妙的撈錢方式就不鳥他了,離開時擺手道:“你拉倒吧,麾下就那麽兩百人也不嫌寒碜,還心思多,吃空饷吃到如此程度不說你,船運你都給賣了。”
“你們三還愣着幹嘛,登船是不登船!”
船老大一個勁的催促,真的該走了。
小鈴铛眼淚汪汪的遞給幾個餅。
小迷糊沒心沒肺的樣子,遞給幾個白水雞蛋,還湊近四九低聲道:“沾點鹽,超好吃的。”
這話從小迷糊口裏說出來不奇怪,她是個會偷吃鹽巴的人,爲此四九見過被她娘追着用扁擔打,就有這麽寒碜。
起錨升帆,滿載着貨物的船隻離岸了。
興緻勃勃的旁觀了一下,水手們手腳麻利,動作純熟,這方面的人大宋并不缺少。可惜關于航海的經驗積累實在太少了,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考慮到哪怕後來航海經驗豐富的日不落帝國,他們海軍探索航道等等也是前赴後繼,基本是用錢和人命填出來的路,爲此張子文也輕松不起來。
吏治上病入膏肓,社稷矛盾嚴重非常,國朝處于風雨飄搖之中,留給宋人的時間已實在不多。
積弊是否能反,創業之路上會有哪些磨難?
這些問題,是帝國第一任海軍大臣現在就需要列爲戰略去思考的東西。
甩甩頭,又回看京城方向時,已是萬重山,河風比往常更冷……
船艙裏主要是貴重貨物,閑雜人等不能入内。張子文幾人隻能跟随在外面,其實也好,秋季有點冷卻能讓人清醒。
小寶武功算是煉成了。
現在已經取下了負重,它覺得身輕如燕,像是有病,在甲闆上一跳一跳的。
但也沒人讨嫌它,這個時代走船都要帶貓,老鼠會少些,船上的病也就少的多。
某個時候,船夫們對小寶驚爲天人,看着雖然還是有點肥頭大耳,卻真有點虎态,僅僅上船不長的時間像是練手一樣,抓了二十幾隻老鼠,簡直是排隊槍斃的場面,小寶把老鼠的屍體一排的放在甲闆上,看得大家暗暗稱奇。
從始至終像個扛把子氣質的船老大不太喜歡說話,卻注意到了神奇的肥貓。
考慮到走船的需要,以及非常喜歡貓,他便過來道:“這貓要多少錢,開個價?”
張子文哭笑不得,“這貓不賣。”
船老大看看貓,又斜眼看看張子文,似笑非笑的道:“你膽子還蠻大,蠻硬氣的?”
張子文遲疑着道:“你這是要搶劫的節奏嗎?”
船老大也不在意,哈哈一笑:“不愧是小富安的熟人,你放心,他打過招呼了,不會動你。不過你有錢都不賺,這是蠢,那就留着你的貓下蛋好了。”
“喵~”
小寶繼續一跳一跳的,隻有張子文知道它的意思是“我會下蛋的”。
船老大離開前又道:“在船上不要惹事,不要偷東西,否則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船老大走過一邊後,想了想又湊近一個屬下低聲吩咐了幾句,入内休息了。
那個屬下走了過來吩咐:“蔣爺說了,讓别爲難你們,畢竟是熟人。不過到應天府時要低調,如果有人查問收錢,就說是東船幫的人,好言解釋。切莫書生意氣,也不要給東船幫惹事。”
“盡量吧。”張子文看着河面道。
“你。”
這回答讓這個船夫爲之氣急,也露出了些擔心的神色……
“你是誰!”
更晚一些的時候,吹着河面的涼風,身後傳來冰冷的女聲。
在遠處值守的水手吓一跳,沒想到這位大小姐竟是這時候上來,急忙跑過來躬身道:“見過李小娘子。”又急忙向張子文使眼色。
張子文卻不明覺厲,愕然道:“你又是誰?”
漂亮女子眼裏閃過一絲不屑,“東船幫越來越不行了,這樣的木頭腦殼也招收進來?”
那水手急忙告罪,“大小姐聽咱們解釋,他不是船幫的人。”
漂亮女子更不高興,“既然不是,爲何在這船上?既然要帶他,爲何承運我家藥材?如此貴重的船運,你們橫生枝節添加變數,就是不該。”
這水手繼續賠罪,又對張子文道,“此乃李家大小姐,東京城最大的藥商,生意遍及東南,瞎了你的眼,還不快給李小娘子賠禮道歉,否則蔣爺怪罪下來,有你好果子吃?”
高聲說完,又湊近低聲恐吓,“小子你不要頭鐵,他們李家不但是巨富,還和京城官員熟悉,甚至可以和大員講條件,在東南地區更是處處熟人,到處有人給面子。她若不高興,被收拾了你可沒地方講道理。”
張子文遲疑少頃,對她拱手道:“爲省錢,蹭了小娘子的船運,抱歉了。”
美貌小娘子倒也算是容色稍緩,遲疑許久後頗不耐煩的一擺手:“算了算了,便讓你在這船上吧。但不許入艙,如果讓本娘子知道你碰我的藥材,便打斷狗腿扔河裏。”
張子文不禁有些不來氣,又似有點無言以對?
此後她不理人了,走過一邊遠處,靜靜的看着黑暗中不知道想什麽?
少頃她打算進去休息,卻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堆老鼠屍體,沒被吓到,卻驚奇的低頭看着。
這不,廢貓像個叛徒一樣的跑過去她面前一跳一跳的,表示是我小寶捉來排隊槍斃的,我武功高着呢。
李小娘子想了想,路過張子文身邊的時候斜眼看着,“你的貓?”
張子文微微點頭。
“開個價,這貓賣給我?”她像是有點說一不二的态勢。
張子文神色古怪了起來,知道她開價會很高,等着錢用的現在真有一絲賣貓的打算。
不過又馬上打消了念頭,因爲這太猥瑣了。如果僅僅是貓當然可以賣,但張子文和廢貓已經像是朋友,當然不能賣。
“五百貫!一次考慮機會?”李大小姐擺出了些女枭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