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真的栽了。
像是關禁閉一樣,在太學被捆了四日之久,每日吃羊肉包子。
鑒于張子文長久不住校不點名,各方面甚至忘記了這麽一人,所以宿舍裏的床位早就被人占用,臨時也騰挪不出來。
爲此校方想了個絕妙的辦法,把位于池塘邊的風水寶地,原本隻用于觀賞的小竹樓安排了給張子文住。又臨時去酒樓請了兩個女子充作丫鬟,貼身伺候張子文,同時肩負看守責任。
校方放話了,上街行動不結束就不能發張子文放出去。爲了減輕看管後遺症就沒有設置男仆,從青樓裏找了兩姑娘來。
經費從哪來張子文就不知道了……
早晨起來推開小竹樓的窗戶。小寶也醒了,一跳一跳的繼續表達“我開始練武了”。
這貓就這德行,張子文在哪它就在哪。四九進不來看,從被軟禁開始,這貓就自己跑來了。
念書是不可能念書的。
張子文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學問體系,具有強烈排他性,讀不進去他們那些學問,于是每日都這般養豬,吃了睡,睡醒喝茶,到時間去食堂吃羊肉包子。
還會被學子起哄,因爲張子文竟敢帶着兩女仆和一隻貓在一群光棍面前路過,屬于太學裏面最獨特的風景。
喝着茶,吹着清晨涼風的現在張叔夜來了。
在小竹樓上坐下來,四處看看,張叔夜道:“這樣的處罰我也願意啊。”
張子文邀請他坐下,倒茶給他喝個夠。
放下茶碗後,張叔夜才道:“趨于平息了。林知府把未開封的《百官見聞錄》,以及那些上街鬧事的官僚寫的信、投的拜帖,包括他們強行扔進開封府的禮金,全部集中其中,當衆一把大火燒了。”
林摅就這德行,連皇帝都不知道怎麽處理的東西,其實這樣處理也好。
曆史上正是林摅經辦的張懷素案,他也的确以類似的方式處理。這才把京城風雨平息下去。沒牽連出更多的人,事件沒有後續追查。
既然張懷素系被定爲謀反,這從根子上就不能牽連出更多的人。誰知道和張懷素接觸的有多少宗室子弟污糟貓王爺啥的。
“一但牽連過廣,于偵辦謀反案中,若不幸牽連上宗室子弟,那根本沒有退路。外人或許還能具體分辨是否真實謀反,但宗室成員一但涉及,不會管細節就是死路一條。這不符合皇帝心性,尤其剛剛親政,就在宗室内造成血案,在預兆上就會否定新朝新氣象,給今上之名節添加污點,不利于長治久安以及仁慈基調。更有可能陷入往前那些野蠻愚昧朝代的宗室血腥中,這不符合大宋宗旨。”
張叔夜漫不經心的又道:“上述就是林知府當衆焚毀所有東西後,寫給中書門下,樞密院,禦史台的總結陳詞。哦對了,怕你聽不懂,老夫代爲翻譯成了口語。”
張子文微微點頭,既然這樣就已經決定了往後大宋的路線,仍舊以“适度寬松的吏治政策”爲基調,以籠絡士大夫、話語權人群,維持社稷穩定。
這是大宋政權的自體免疫力,就像張子學問體系自成就具有了強烈排他性。所以改革是不可能改革的,這很難。革命是拿刀砍别人,改革是拿刀砍自己。當然難了。
對于這些事多少有些無奈,暫時不想了,張子文又道:“大人呢,何去何從?”
張叔夜道:“不需要你擔心我。此番就算不是功,也不可能有過。何去何從不好說,要等朝廷安排。但哪怕現在無過,我等也和蔡賊對立了起來,将來的日子怎麽過很難說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偵辦謀反案過程,我扣下了約五萬貫在陳留縣。得盡快花出去,以後是否留任陳留縣這不重要,但這是上任陳留時我答應過他們的事,想盡快辦成事實。”
張叔夜神色古怪了起來,“待林摅緩過神來,會讓你好看的。”
張叔夜不以爲然,“我連蔡京都不怕,他算什麽。也正因爲怕有變數,這才來找你商量,想個法子盡快把錢花掉。”
張子文道,“你像是想在離任前,本着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心思,把大片待開發土地審批給我?又把陳留縣财政投資給我?”
“沒錯就這樣,我信任你。”
張叔夜一點不臉紅的拍桌子:“聽說你早前想搞飼料和養殖,爲此還勒索了楊守威一大筆投資對不對。這不正好,我給你地,給你資金。你用楊守威的錢出資,咱們合辦商号,經營陳留縣農場?”
張子文舔舔嘴皮,“合資沒問題,誰主導?”
“陳留縣主導。”張叔夜道。
“不不不。”
張子文搖手,“如果這樣你自己幹,聘請我做顧問可以,但我不介入。你不要認爲楊守威好說話,沒把他的錢坑了的情況下,他當然好說話。如果錢出事他一樣跟我急。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捅簍子是家常便飯,指不定什麽時候離任陳留縣,換個蔡京的人來就會很麻煩。”
張叔夜倒也幹脆,又道:“行,你占據大頭也行。汴京之戰後總覺得欠了你什麽。這事就當做我在陳留任上回饋你一次,從此不欠你了。”
“這個倒是可以。”張子文點頭。
老張還有最後一個條件:“便宜拿地建立在一個基礎上:聘用一定數量的小迷糊那種類型,簽署長工合約。”
“這是自然的,調教她不是利潤,卻是社稷的責任。”
張子文答應了……
既然上街行動結束了,禁足令就自動解除了。
“小寶咱們走,憋了許多天,可以去溜達了。”
“喵~”
貓像是沒搞清楚狀況,一跳一跳的表示“我在練武”。
“快走,你煩不煩。”
張子文用吃剩下的太學饅頭引導着走,那知才出學校門就被開封府的推官逮着了。
“知府相公有請,跟咱們走一趟。”
……
林摅懷着悲壯的心情看了張子文許久:“你老實交代,偵破張懷素案期間到底撸走了多少錢?”
張子文臉有點黑,“天地良心,我是一文錢沒見到就被鳥盡弓藏了。相反屢建奇功的我,事後被太學請喝茶關了起來,都沒人問。開封府連個獎狀都沒有?”
“獎狀?”
林摅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所以那是什麽?本府也想要。本府一步一步被你們這些姓張的逼到性命攸關地步,以開封府名譽提請平亂。卻是冒了風險後又被人忽悠了,我這邊四處救火,你們四處亂跑,背着本府分贓。就是那張叔夜也借着你的名譽,扣了幾萬貫在陳留縣不拿出來。”
“借我的名譽?”張子文有些懵逼。
林摅道:“這些事都是你搞出來的,他們是幫你做事。這麽重要的案子,張叔夜是第一經辦人。朝廷方面一直在等候我開封府結案卷宗,但本府僅僅問了兩句他陳留縣查封的贓款。那二流子就陽奉陰違,遲遲不把案件相關細節呈交。這明顯是有你撐腰,頂風作案,冥頑不靈,對主管機構之調查。”
張子文也預感到被坑了的節奏。感情他跑進太學去“探監”不是因感情,是要先捆綁起來?
推官埋伏在太學門口應該是盯梢張叔夜的,結果是張子文被請來喝茶。
“怎麽,你想說這不關你事?”林摅撚着胡須問。
“這倒是……真和學生有些相關了。”
張子文隻得暫時頂下了黑鍋,若老張被他們整撲街農場就辦不起來。
林摅道:“本府不想逼你,但這些不對規矩的事總得有個說法?”
張子文遲疑少頃道,“知府相公明見。叔夜大人既然以陳留縣名譽扣押,那不叫犯法,隻是财務流程違規。”
林摅道:“廢話這要你說,否則本府能捉了宋昪,他張叔夜就捉不得?”
張子文神色古怪了起來,“所以現在宋昪在哪呢?”
林摅頓時有些尴尬,“他……放出去了,但已經離任開封縣。”
又反過來讓張子文尴尬了,言下之意張叔夜也可能因此“離任”,那土地審批手續找誰去?
“哦對了。”
張子文道:“請教明府。我朝非官員舉報髒黑案件,是否有三成涉案金額獎勵?也不知道,我辦案過程中舉報了宋昪,他私吞了多少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