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暗,張子文故意去書房觀察了一下,亮着燈。
想了想,推門進去道,“老爹,今日我又抽了宋喬年耳光,地點在蔡攸的花莊。”
“咳咳@#”
張康國猛咳了起來,“敗……你個敗家子,你是不是又腦疾發作了?”
張子文微微搖頭,卻沒說話。
“既然不是腦疾發作,爲何老這麽不省心?當衆打人成何體統!”
張康國劇烈喘息着,反正是已經不太罵得動他了。
“娘說我膽子小,要練練膽子。”張子文道。
“咳咳…”
老張又猛咳了起來。
張子文道:“兒子覺得要做大事,膽子就不能小。此番除了是兒子練膽子,也帶着爹爹一起練,否則兒子當心您還是和稀泥而不彈劾宋喬年,若是您一縮,張叔夜,張克公,我,唐恪,吳居厚等等真得哭瞎。”
“所以兒子略施小計,這是一種捆綁。要想做領袖,想成爲一面旗幟,遇到事的時候老大是絕對不能退的。這乃是兒子的背水一戰戰術,徹底斷掉你和稀泥的念想。”
“……”
反正已經懶得罵這小子了,說起來這事張康國仍在遲疑。因爲一定程度上和宋喬年開幹,已經等于打蔡家的臉。不想,居然被這熊小子看穿了,他這還真是強行捆綁的背水一戰戰術。
思考頃刻,張康國撚着胡須問重點,“爲父根本不心疼宋喬年這家夥被人怎麽抽,好吧,道理你是有些的,且掌握的很好,你這家夥做這些事,的确最容易取得諒解。不過奇了怪,你爲何說吳居厚會參與?那就是個老奸巨猾的王八蛋!”
張子文道:“以蔡京現在的聲勢風格,騎牆派日子一定不好過,于是我敢說作爲天天一起辦公的助理宰相,吳居厚已經對老蔡累積了不少怨氣,隻是不敢随意發作,因爲沒有一個鐵頭頂在前面他就沒安全感,這其實就是旗幟和統帥的作用。再有,兒子和吳清璇是好友。她信了我,決定幫我。所以就像我能說服您一樣,吳清璇也能說服吳居厚的,她坑爹的時候一定擁有玲珑心,肯定能成功。”
張康國覺得這龜兒子的語言相當刺耳,便臉有些黑了,随即卻愕然道:“吳清璇那種有玲珑心的才女,爲何會是你的好友?”
“反正她就是。”張子文道。
張康國不禁大爲高興了起來,這還真是最近以來的大驚喜……這小子的交友質量可以嘛。
張子文很理解康國老爹的表情,做父母的麽,當然希望兒子和好學生結交,忒喜歡說那個誰誰誰是流氓混混,不要和他玩。
“老爹忙,兒子不打擾了。總之定了戰術就不要遲疑。兒子夜觀天象,西北不久就會大捷。必須趕在這事之前,一鼓作氣形成您敢作爲,敢擔當,不怕權貴,大刀闊斧改革的噱頭。那麽這兩件事就會效果疊加,正式形成您的政治威望。于軍于民于國,都是正面影響。”
張子文又侃侃而談,“宋喬年已經被我打得滿怒氣值,不可調和。若等他想通後先出手就被動了,哪怕皇帝寵您,也會落下不佳印象。這樣一來出現西北軍功時,效果會大幅削弱,您往前怒斥高永年的作爲就白瞎了,還等于讓高永年離心,會有非常多的人覺得您不敢做事,于是,您現有的門生都會出現思想上的動搖。這些就是氣和勢的運用,我以爲老爹知道這些的。”
說完便溜走。
留下張康國半張着嘴……兒子居然變成了一個妖孽,他每次胡說八道都好有道理哦,每次動作都和一般邏輯相反……
回到别院,不等查小寶的水表,四九急急忙忙的走來又遞給一份請帖,“少爺,蔡文姬小姐的帖子又來了,這次不是花莊,是請您去小蔡府賞月。”
“賞月?”
就連張子文也有些懵逼了,果斷拿過帖子看看,卻心裏微微一動。
徐甯尴尬的道:“還是不去了吧,今日公子大鬧花莊,這位小姐脾氣那麽大,明顯是哄您過去,找機會羞辱吵架的。好男不和女鬥是要點。”
張子文遲疑片刻卻微微搖頭,“不,這雖然是她寫的帖子,但真正請我的人是她父親。去瞧瞧,萬一有搞頭呢。”
……
到小蔡府邸時有管家在門口迎接,“公子,請随老仆來。”
果然不是蔡姑娘邀請,跟着去了後院,又悶又熱的現在,涼亭中坐着兩個三十多的儒雅文士,卻不見蔡小娘子。
兩人一起起身,蔡攸笑道,“賢侄莫要覺得突兀,蔡文姬稍後就來,本官卻想先和你說說話。”
“學生張子文,見過蔡龍圖。”張子文表現得很老實的模樣見禮。
這樣的表現讓蔡攸楞了少頃,也不及多想,又介紹身邊的那個年輕文士,“這位是葉夢得,葉大人。”
“見過葉大人。”張子文又道。
葉夢得微微點頭,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像是感覺此子人設不對的模樣,便又看向蔡攸,蔡攸一副“我也不知怎麽回事”的模樣。
入席坐下,張子文掃葉夢得兩眼,正巧葉夢得也看了過來。
張子文是從來不會害羞的人,沒理由把目光偏開,如此便對視了一下。
說起來這人現在是翰林學士兼戶部郎中(司長),也算是大儒,文學的一極。
真是蔡京的第一心腹,參與、甚至策劃了和元祐黨的龍争虎鬥。不過同時,他爲官的地方也頗有些官聲,總體上而言這是個和唐恪屬性接近的人。不同之處在于,唐恪是張康國的門生,這家夥是蔡京的鐵杆。
好人壞人是說不清楚的,到了一定程度、進入了某圈子的人其實沒有什麽好壞之分,隻存在輸赢和立場。
然後人以群分,從這貨流傳在後世的辭文風格看,他的确和元祐黨是兩類人。于是毫不意外,物以類聚,他葉夢得應該是本着自己的政治理念,加入了蔡京陣營,成爲戰将沖鋒陷陣的。
就這方面的屬性來說他比唐恪還強。聚集在蔡京旗下的人不等于和蔡京一樣。因爲各自目的不同。這更像是他在借蔡京的勢,以達成他葉夢得的政治訴求。
現在各自心有所思,導緻這次酒局的氣氛很怪。
張子文和葉夢得始終對視,一步也不讓的态勢,倒也沒有火藥味,像是好奇的成分更多些。
而蔡攸則神色比較暧昧,時而自己喝口酒,時而又分别看看兩人。
老這麽下去也不行,差不多時候蔡攸最先開聲道:“今次找賢侄來,主要是因小女頑皮,今日花會和你有些誤會,而她自身又不好意思賠罪,放不下面子。那便隻有我這做長輩的代她賠禮了。”
“蔡大人想多了。學生和蔡小娘子這事不叫誤會,算是小孩間的鬥嘴。”張子文趕緊道。
蔡攸不禁大爲滿意的樣子。
葉夢得似笑非笑,略有搞事意味的道:“張公子作風怪誕,你把蔡小姐的心血牡丹花說的一文不值,這不叫誤會啊?”
“我沒說過一文不值。”張子文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