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再次“開關”查驗。
但又沒能順利,後面來了個身材曼妙的女人,帶着丫鬟和兩個護衛。一副大腕明星範,戴着一塊輕紗遮掩着臉,有種若隐若現的朦胧感,不過很直觀就能看出,她是昨日那個台唱的名姬。
這種氣質的大角出現,引起了現場一些騷動,人們紛紛打量又指指點點。
“吆,是思怡姑娘,這是要出城?”
幾個軍士又不查驗四九的包裹了,一臉舔相的過去迎接。
思怡姑娘輕聲道:“幾位兵哥客氣了,這是出城去成天觀上香火。”又對随從道,“給幾位兵哥茶錢,莫要怠慢。”
便又是一串銅錢落在了那小軍官手裏。
離開前,思怡姑娘不經意的側頭看一眼,發現竟是昨日在茶舍惹事的張子文,不禁皺着眉頭瞪一眼,才帶着随從離去。
張子文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倘若她這樣瞪剛剛那位衙内會發生什麽,還是她隻瞪脾氣好的人?
思考間,又聽聞軍士高聲叫道:“你兩小子過來啊,快把包裹打開讓本軍爺查看,若不違禁便放你等出去。若敢隐瞞貴重物資不申報便算走私,少不得把你們弄進号子裏去嘗嘗滋味。”
……
“四九,你會不會覺得跟着我寒碜?”
出城後張子文好奇的問了這句。
四九想想道,“少爺從小就寒碜,但四九習慣了。您還很小的那陣子,四九把你背在背上帶您去掏鳥窩呢。”
張子文微微點頭:“那你知道什麽地方鳥多?”
四九說道,“成天觀附近是傳說的風水寶地,有很多金絲雀,可好看了。”
就此走向成天觀的路。
随着逐漸遠離城池,古代大自然的美感也開始濃厚起來。遠途能看到些天晴出遊的文士三五成群,所讨論的内容大抵會和夏日郊外景色有關。也有些富家小姐在讨論最近某名人的名詞名句。
不久後,還遇到了思怡姑娘一行人在前面。
“自初識伊來……”
思怡姑娘走的很慢,正在輕聲念叨,“便惜妖娆豔質,美眄柔情。”
“這個嘛……小姐的格律掌握真是爐火純青呀。”丫鬟道。
“貧嘴,現在走在路上換氣不順暢,我都已經慢了一個調。”思怡姑娘遲疑着。
“哪怕就是慢了,以小姐的氣場和唱腔,辭又是如此優美,那也不叫錯誤叫風格。大家都會喜歡的。”丫鬟說道。
“倒也是。”
思怡姑娘點點頭,又找了點情緒,接着唱道,“桃溪換世……桃溪換世……”
她像是在排練劇本,卻老對這節拍過度不滿意,便反複念叨。
聽還是很好聽的,正在路過的張子文想了一下是周邦彥的辭,又想到昨晚老周那碉堡的性格,便也沒興趣參與讨論,加速走。
思怡側頭一看發現是他,當即皺眉頭道:“又是你……你幹嘛追着本姑娘一路?”
張子文不是文绉绉的訟棍,沒說“路是皇帝的”這種弱雞才說的話,隻翻翻白眼了事。
思怡姑娘便有些不高興,隻不過想了想也拿他不太有辦法,索性顯得大度些,不理會,又開始輕聲排練:“自初識伊來……便惜妖娆豔質,美眄柔情。”
無論如何,古代唱法相對現代是有些單調落後的,又聽她來來回回唱這麽兩句,更是别扭。
難免張子文的強迫症就有點小發作,換現代唱法接上道:“遊絲蕩絮,任輕狂、相逐那啥……啦啦啦,流水長東,難負深盟。”
原想和她開個玩笑,但接上她這首周邦彥的辭時有兩句真給忘了,隻能用“那啥和啦啦啦”代替,這就導緻有些尴尬,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吟詩撩妹的。張子文覺得自己就非常不适合。
思怡姑娘聽後卻是楞了楞,下意識覺得他這唱法韻律實在有些意思。
回念了兩句,感覺很好,可惜每個時代都有固定潮流,走颠覆路線風險很大。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想冒頭,或許可以用這種出奇制勝法,但已經有了固定風格和人氣大角,便隻能把這當做一種欣賞和閱曆了。
等等……思怡姑娘忽然驚到了,這才發現他接唱的也是《長相思》,這首辭是大博士周邦彥沒上市的新作。理應沒有第三人知道才對?
若非憑借着無可比拟的人氣唱腔,又花費許多時間讨好周先生,怎能随便獲得。現在竟是能被他張口接上了?
“等等!”
她便臉色凝重的叫住了張子文,“你這首辭從何而來,快些交代清楚,否則……”
“喔,然後呢?”張子文感覺被她當做賊對待了。
“否則姑娘便去官府告狀!”
她大爲焦急的樣子,還有些眼睛發紅,“我花費許多财物,才獨家買斷的周先生新詞,這都還在理解意境排練劇本,你怎能這樣毫無廉恥和良心,把别人心血占爲己有?”
張子文大抵知道她意思了,卻尋思穿越原本就是實力之一,不服氣找老天咯,總不能把我腦子格式化了啊。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這新詞的?”思怡姑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這個嘛……幾句說不清楚。”
張子文一副你不懂的樣子便想離開了。
“站住!”
思怡不禁急的呵斥,“我知你不怕事,昨日周先生修養好不和你計較,但你真以爲開封府大堂是好說話的地方?周先生也是京官,官府必然相信周先生人品不會自己洩露。到了那時,你百口模辯!”
“……”
張子文覺得這小娘子考慮的變量太少了些。
“你休想耍賴,我王思怡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什麽樣的事沒應對過。雖然來京不久,但也有許多人脈渠道,這事你若不給說法,必叫你沒好果子吃。”王思怡又道。
張子文歪着腦殼想想,“那你說咋辦吧,總不能強制我忘記啊?”
王思怡一時也沒好辦法,說道,“總之你也别想跑,我自是也不會仗勢欺你,你便和我一路,待成天觀事了後,和我一道去官府說清楚就行。”
“看在你這要求似乎也不過分……好吧這次答應你。”
張子文便暫緩了掏鳥窩進程,選擇留在她身邊觀察一下。
……
間或王思怡忽然又道,“我覺得去官府也很麻煩,昨日看你巧舌如簧,萬一你是個訟棍,滿口胡言導緻官府信了你鬼話,那時便定了調,姑娘我再無餘地了。”
“所以你到底想怎麽樣嘛?”張子文也難免有些臉黑了。
王思怡說道,“要不你開個價,多少錢才不洩露這首辭,五日後我在樊樓有個專場,打算以此豔驚四座。你隻需保守秘密五日便可。”
“?”
正缺錢的時候竟是有人來送了……但爲了不落人口實,張子文也不接話。
王思怡伸出了一根優美白皙的手指道,“十貫?”
四九頓時眼睛發亮的樣子,張子文卻穩住了陣腳,踩了四九一下。
“十五貫!”
王思怡又開出了這價格。
張子文知道她往後不會加太多了,既然沒出現那種“從十貫跳躍三十貫”的纨绔行爲,說明她是個對錢有認知的人。
那丫鬟也大聲道,“小姐莫要和此無賴廢話了,一貫也不給,衙門相見。您不是和城東唐秀才相識嗎?他不但是才華橫溢的大狀師,聽說還是江東轉運判官唐恪大人的親戚,唐大狀師出面,官府必然給面子,到了那時,斷不容這小子巧舌如簧。”
說完,丫鬟雙手叉腰瞪着張子文,“小子你怕不怕,有本事别慫,咱們官府大堂去試試看。”
“真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張子文神色古怪了起來,“好吧我怕了你們啦,這便說定了。這是自願交易,你們給我錢,而我從此放棄吟這首辭的自由,保證不說給别人聽。”
這算價錢談攏了。
王思怡又鄙夷的看張子文兩眼,尋思又不是吓唬你,姑娘和我那唐大狀師的确熟,開口他必然接這官司的,隻是說那類人也算輕佻,若非萬不得已,要盡量不要走的過近,保持神秘感才是王道。
“拿走,你個無恥小徒!”
丫鬟給了十五兩銀子。随又感覺像是給多了點,于是丫鬟再搶回其中一塊湊在嘴巴上咬,被她給咬下了一部分來。
張子文難免驚悚的看着她,之前最多也就十五兩二而已,竟是被她一嘴咬了隻剩十四兩九?
“看什麽看,你不是說我牙尖嘴利嗎。”大丫鬟非常得意。
“姑娘厲害了……”
張子文就此低調起來,否則被她一鐵齒銅牙會很傷,怕是骨頭都能咬斷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