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飯店在城北水利局邊上,雲峰路與環城北路的連接處,門面朝環城北路,是個三層的樓房,二層有十個包廂,208是個大包廂,裏面的裝潢和設施最好,平時都是給一些單位領導請客時用的。
來到飯店門口就聽到二樓一個窗式空調發出的聲音,楊前鋒擡頭對亮着燈的一個窗戶看了看,心想這個開着空調和燈的應該就是208包間了,一推大門,門果然沒有栓,一樓沒開燈,楊前鋒打開手電帶着三人徑直上了二樓,兩邊包廂的門都開着,隻有208的門是半開的,走到門口濃濃的香煙味從裏面飄出來。
這時正好有個人說:“你手氣真好,連胡三次都是自摸,每人欠你九十塊。”同時傳出洗麻将的聲音,楊前鋒站在門外觀察了一下,四個人在房間的左則打麻将,但被一個屏風擋住了,看不到人,隻看到飯店女老闆拿着熱水瓶好像在給他們的杯中加水,楊前鋒帶着三人走進去一看傻眼了,原來背靠屏風的是歐陽盼,對面是水利局老汪,左則是人事局老李,右則是商業局的老吳,每個人的前面都放着一疊十塊的錢。
連女老闆五個人發現穿着制服的民警,一下愣着定格了,雙方一時都無語,沉默了幾秒鍾,女老闆放下熱水瓶說:“幾個領導吃了飯沒事打的好玩的,請坐請坐。”說着把飯桌邊的椅子拉了出來。
楊前鋒發現歐陽盼臉上的肌肉在抽動,想說什麽沒有說出來。
老李尴尬的說:“對,對,對,我們幾個都是同學,誰赢了明天請客,純粹是好玩!”
老汪瞪了女老闆一眼,意思大概是怪她下面的門怎麽沒關,女老闆不好意思的把頭轉到一邊。
老吳過了會緩過神來說:“就打點小麻将,又不是什麽大賭,你們跑這裏來幹什麽?”
三個實習生并不認識這五人,都看着楊前鋒,楊前鋒經過激勵的思想鬥争迅速的冷靜了下來,嚴厲的說:“賭的還不大,你們看看桌上的錢。現在我們執行公務,請你們配合一下把身上的錢全放在桌上。”又對實習女警方芳說:“小方,你清點登記。”
實習生朱小力和祝順帆很默契的上去責令四人把身上錢拿出來,女老闆走到他倆面前低聲說:“都是領導,身上的錢就算了。”
老汪說:“把桌上的錢收了不就行了,還把身上的錢拿出來沒有必要了吧!”
朱小力嚴厲的說:“是領導更要帶頭遵紀守法,怎麽能幹敗壞社會風氣的事呢?”
歐陽盼鐵青着臉第一個把身上的錢全部拿出來放在桌上,其他三個見他把錢拿出來了,也跟着拿了出來。
方芳開始叫每個人把面前的錢進行清點,之後自己又數了一遍才開始逐過登記。第一個登記老李,當方芳問他叫什麽名字時,他生氣的說:“搞這麽詳細幹什麽?就是你們陳局長來了也不會這樣對我們。”
楊前鋒堅定的說:“對不起,我們是接到群衆舉報來的,平時我們辦案就是這樣,必須履行這樣的程序,再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沒有例外,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楊前鋒這話是對老李說的,也是說給歐陽盼聽的,老李知道他是歐陽盼未來的女婿,見他這樣鐵面無私的态度和表情,又看了看歐陽盼,歎了口氣如實的回答了方芳的問題。
整個過程中,歐陽盼除回答了方芳的提問外一句話也沒有說。
登記完畢後,楊前鋒最後說:“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帶你們和我們一道去派出所了,我們在派出所等你們問話。”
楊前鋒這樣一說老李急了,他把楊前鋒拉到邊上說:“賭你們也抓了,錢也收了,就不要當案件辦了,派出所我們也不要去了,如當案件辦對歐陽和我們都不好。”
此時楊前鋒已經徹底的冷靜下來,心想舉報人對這場賭肯定盯了很久了,說不定就在那個地方看着自己,如不辦下去就會授人以柄,這麽大的賭,如果他手上真有證據還真能告派出所。再說他本來就嫉惡如仇,不論面對什麽人,工作中從不徇私枉法,雖然剛進來看到歐陽盼感到很爲難,但他很快擺正了公與私的關系。不溫不火的說:“對不起,我沒有權利把這個案子壓了,案件肯定要辦下去,希望你能理解。”
回到派出所三個不知内情的實習生争先恐後的對張麗華說:“抓到了一場大的,想不到他們會賭這麽大……”
張麗華發現楊前鋒臉色很難看,一句話也不講,憑她的經驗和對楊前鋒的了解,知道他抓這場賭肯定頂了不少壓力。還沒等三個實習生講完就把楊前鋒叫到了樓上辦公室問:“看你不高興的樣子就知道你肯定頂了不小的壓力的吧!”
楊前鋒雙手揉了揉臉說:“歐陽盼在裏面。”
“什麽?歐陽臘梅的爸爸也在裏面打麻将,還賭這麽大?”
“是啊!我去了能不抓嗎?”
“怪我怪我,要是我帶隊去就好了。”
“你去了不也一樣要抓嗎?”
“總比你去好呀!頂着面都尴尬。”
“尴尬也抓了,我叫他們馬上過來問話,她爸爸來了就由你問了。”
“行,我再向他解釋解釋。”
“沒什麽解釋的,賭博是闆上釘釘的事。”
“那你怎麽向歐陽臘梅說這事,抓了她爸爸肯定恨死你了?”
“那也沒辦法,誰叫他賭呢!”
張麗華突然想起舉報人說:“看來這個舉報人是針對這四個人的一個,情況這麽清楚,難道是其中某個人的下屬對當中的一個有意見?”
“不知道,也許是爲了幹部提拔的事吧!反正賭是事實。”
張麗華恍然大悟的說:“對了,歐陽盼是……是下一步的提拔對象,是不是沖着他來的。”
“我就是這麽想的,他除了喜歡打麻将,平時對下屬還是不錯的,教育系統對他的評價也不錯,但我沒想到他賭的這麽大。”
“到底打多大?”
“具體我還不知道,反正我們去時他們正好胡了一把,聽他們的意思自摸胡一把應該是三十塊錢,那麽平胡應該是十五塊,跑風胡最少四十五塊。”
“打這麽大?工人幹一個月的工資在上面讓人自摸胡一把就差不多完了,要是跑風胡一次可能還不夠。”
“所以我說打的大呀!工人們在一起打麻将,平胡一次就一毛錢,跑風也就三毛錢。就是手氣再不好的一晚上打天亮也不過輸十幾塊錢,他們随便胡一把就是十五塊錢,根本不好比。”
“可不可以不立案,立了案就更麻煩了。”
“這事由不得你我,肯定要立案,再說這麽大的麻将不立案查處,那以前抓的都不能立案處理,我認爲要公平處理這事。”
張麗華在房間來回的走了好幾趟,最後停下來說:“你說的對,一定要立案查處,否則舉報人要到處舉報我們派出所,不但幫不了他們的忙反而會把這事搞的更大,不行就悄悄的把處理掉,處理了也許舉報人就不再糾纏了,就是糾纏不放上面來人查,我們也有檔案。”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這是有人借我們的手拿這事做文章,真正的目的也許根本不是你我剛才想的,可能明天城裏就到處傳這事了。”
張麗華安慰道:“不會吧!不要想的太複雜,也許就是一個正常的舉報呢?”
“算了,不說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這時方芳上來說:”他們來了,在接待室。”
四個人交待的基本一緻,承認賭博了,但賭的沒有楊前鋒聽到的那麽大,而是說賭五,十,十五的,也就是平胡五塊,自摸十塊,跑風十五塊。張麗華認爲承認賭這麽大已經不小了,但也好不客氣的亮出了底牌,四個人得知派出所撐握他們賭博實情後都很尴尬,可就是不承認,張麗華也沒有在這方面深究,帶三個實習生很快把材料做完了。
本來是很正常的一起治安案件,隻是涉及到的人身份不一樣,第二天正如楊前鋒說的那樣,城裏到處都在議論這事,賀芬芳早上去菜市場買菜就聽到一個殺豬的和另一個殺豬的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派出所在水利飯店抓了一場大賭,被抓的都是些城裏有頭有面的人,四個人打麻将身上被派出所搜走了八千多塊錢。”
另一殺豬的說:“派出所這些人膽子也不小,有頭有臉的人也敢抓,還搜了他們那麽多錢。”
“派出所就幹這事的,他們怕什麽?”
“他們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就不怕以後找他們的麻煩?”
“對了,聽說去抓賭的民警中其中一個還是被抓的人當中一個的未來女婿。”
“未來女婿抓未來嶽父,這個民警不錯,執法一視同仁。”接着又懷疑的問:“真的假的,你從哪裏聽來的?”
“真的,我一個朋友喜歡早鍛煉,來菜市場的時候碰到他,他對我說的。”
“他說的準不準?”
“百分百是真的。”
……
賀芬芳聽着聽着差點倒了下去,沒有心意再買菜了,掉頭就往家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