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上天沒亮山村裏就接連鞭炮聲聲,一直到天大亮。
楊前鋒還沒有起床村上的人就上門來拜年了,這是村裏的習慣,每年初一村上的人都像走馬燈似的串門拜年,他們每到一家都是打一轉說些祝福的話就走,因爲知道楊前鋒回來了,有些人就坐着不走,想和他說說話。
楊延祖在招待來人,楊前鋒趕緊起了床,對坐在堂間的隊長楊立壽、還有蘭梅最恨的楊正榮和他的大兒子楊亮等人打了招呼,又去洗了把臉回來說:“家裏真好,不用擔心有事馬上出警,能睡一個回籠覺。”
楊立壽抽着煙說:“幹你們這一行不容易,城裏事多更是忙,回來了多休息幾天。”
“不行,我初三上午就回去。”
“初三上午就走呀!那中午就定在我家吃飯,我們好好談談心。帶幫我教育教育我家那不聽話的小二子。”
楊前鋒還沒有答應隊長,一直滿臉堆着笑容的楊正榮趕緊約道:“那晚上就到我家吃飯。”
楊亮跟着說:“對對,晚上到我家吃飯,我陪你好好喝幾杯。”
楊前鋒正要說話,蘭梅笑嘻嘻的說:“中午在隊長家吃行,但晚上已經安排了,要到我二哥家吃飯。”
楊正榮說:“你二哥家明天去吧!今天晚上就在我家。”
蘭梅堅定的說:“不行,都早講好了。”
楊正榮退一步說:“真不行定在明天中午?”
“也不行,明天我們還要到外公外婆、阿姨、姑媽這些長輩家去拜年。”蘭梅對楊前鋒擠了下眼睛說。
楊前鋒連忙說:“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七年沒回家過過年了,這些長輩說什麽我得去給他們拜個年。”
楊正榮失望的說:“看來是請不到你了。”
“不要那麽客氣,都是一個村上的,下次回來我請你們吃飯。”
“那哪敢,你是貴人,也是我們村上最有出息的人,能請你到家吃飯是我們榮幸。”楊正榮抽着煙接着說:“你在城裏做的那些大事我們可都聽說了,村上那個不佩服。”
蘭梅聽了這話搖了搖頭想,幾年前還在村上說楊前鋒當兵能有什麽出息?退伍了還不是農民一個。其實蘭梅不是說當農民不好,而是楊正榮講話的場合和口氣就是嘲笑楊前鋒沒出息。
楊前鋒說:“佩服什麽啊?我是一個民警,做的事也是一個民警應該做的事。”
楊正榮一本正經的正要說話,楊亮搶着說:“話可不能這麽說,上次我看你在電影院前面抓人,那多少人爲你鼓掌,你和他們就是不一樣。還聽說城區現在秩序這麽好這麽幹淨就是你的主義,縣領導都在大會上批揚了你,真了不起。”
楊正榮接着說:“小時候我就看你有出息,所以經常講反話刺激你,果然現在有出息了。”
蘭梅聽了這話不禁哈哈大笑着邊搖頭邊走出了大門,心想還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楊立壽也看不慣楊正榮的爲人,一直以來總認爲自己了不起,人家都比他低一等,看不起人是小,還時常嘲笑人家,當人家真強大了,他又一反常态,對人低頭哈腰,明明過去是嘲笑人家的話,現在反過來說是刺激和鼓勵人家的方法。他看了看很失望的楊正榮說:“前鋒小時候就一身正氣,外村放牛的一聽楊打四來了就吓的跑,從來不敢來我們村搗亂,更不敢欺負我們村的放牛娃。當年高考雖然沒考上,但也是鄉裏參加高考的人當中考的最好的,當然有出息了,縣領導表揚算什麽?以後還有更高的領導表揚呢?”
楊前鋒不好意思的說:“言重了,言重了,想不到村裏人對我這麽好!”
“實事求是嗎!”楊正榮言歸正傳的說:“今天來還有一個事麻煩你,我有個遠房老表說他的兒子張彪就服你管,爲這事還專門來了一趟,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對你說一聲,叫你幫着好好管管他。”
楊前鋒愉快的說:“行,這事我幫你。”
楊正榮沒想到楊前鋒滿口答應了,高興的說:“真痛快,要是我遠房老表聽到了别提多高興了,謝謝你了!”
正講着老民兵營長,現在的村書記楊繼安來了,楊前鋒熱情的和他握手問好,楊正榮父子說:“前客讓後客,你和書記慢慢聊,說着高興的走了。”
楊立壽對書記說:“本來我準備到你家去叫你的,正好來了,中午到我家陪前鋒喝酒。”
“我的酒量陪前鋒不行,陪他坐坐還差不多。”
楊前鋒說:“我那有那麽能喝?”
“不記得了,當兵前有天晚上你們在胡永安家,你一人喝了一斤白酒。”
”記得,那次喝多了,填了報名表第二天都忘記了。”
接着家裏的來人換了一班又一班……
楊前鋒在去楊立壽家吃飯前,特地對媽媽說:“晚上叫胡永安、謝小根,楊小榮、吳小才、除二福夫妻等人吃個飯。”
媽媽高興的答應了,并叫早點從老二家回來。之後楊前鋒又叫蘭梅通知以上這些人。
楊前鋒當兵的第二年,二哥楊敢鋒就到離家三裏地的王家招了親,王家老夫婦就一個女兒,一家人早就看中了有手藝的楊敢鋒,但必須倒插門,二哥倒無所謂,楊延祖開始不同意拖了一段時間,可二哥鐵了心要去,最後楊延祖隻好同意了。
第二年二哥二嫂生了個兒子,随母姓王,叫王學軍,第四年又生了個女兒,随父姓楊,叫楊小英,一家人的小日子過得很惬意。
中午在楊立壽家吃過中飯後,就和兄弟姐姝們一道去了二哥楊進鋒家,楊前鋒給倆個小侄子每人包了五十塊錢的壓歲錢,因爲要請人吃飯,楊前鋒本來想早點走,可楊進鋒硬要他們吃一個早晚飯才能回家。
中午在楊立壽家吃飯,大家在一起主要是談談心,楊前鋒本來想晚上和老同事們在一起多喝幾杯,也請楊立壽和楊繼安參加,所以就推辭不喝酒,楊立壽和楊繼安晚上已經答應了别人不能參加,但他們說大過年的不來兩杯不熱鬧,一定要喝,爲了不掃大家的興,楊前鋒喝了二兩多酒,不過這點酒在去二哥家的路上就沒有。
二哥要留下來吃飯,不喝點酒他肯定不高興,在喝飯的時候楊前鋒高興的主動喝了幾杯,果然二哥開心的哈哈大笑着說:“老三就喝這麽多,吃點飯你先走,家裏還有許多人等你呢!其他人慢慢吃、慢慢喝。”
楊前鋒這時肚子大半飽狀态極好,回去的路上想:七年來,當年的同事們并沒有像當年想象的那樣完全實現個人的願望,還是堅持在他們的民辦教師這個崗位上。變化最大的是他們都結婚生子爲人父母了:謝小根娶了他初中時的同學,鄉水泥廠職工;楊小榮嫁給了鄉石粉廠銷售科長;胡永安娶了他第一年做代課教師時班上年紀最大、十六歲小學才畢業的學生,這不是她學習不好,而是上學上的遲,在家門口開了個小百貨商店。
楊前鋒走進家院子時天剛好要黑了,堂間的大門大開着,家裏燈火通明,四個人在打紅五星(撲克牌的一種玩法),邊上圍着幾個人在看。
楊前鋒進門抱着拳說:“各位老師和同學,祝大家新年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家庭幸福,萬事如意!”
大家幾乎同時說:“同樣,同樣。
謝小根牌抓的不好,說着立即把楊小榮的牌拿過來和自己的牌混到一起叫道:“大媽上菜。”
胡永安抓了一手好牌,可惜的說:“浪費了我一手好牌,打了這把上菜不行嗎?”他依依不舍的把牌放下。
楊小榮和謝小根對主,所以笑哈哈的說:“前鋒你回來的正好,不然我們這一把牌輸了就要喝五杯酒。”
原來的校長調到鄉中心小學當校長去了,吳小才是白果村現在的小學校長,他推了下眼鏡笑着說:“大年初一就這樣耍賴,有沒有把我這個校長放在眼裏?”
謝小根笑着說:“你不是經常說在學校和學生面前要爲人師表注意形象,平時玩的時候可以不分年齡和職務嗎?”
“是你耍賴,等會罰酒三杯。”吳小才假裝生氣的說:“還不幫忙上菜吃飯。”
因爲其他人都到楊敢鋒家去了,就爸爸媽媽和大嫂在家,楊前鋒叫他們上桌一道吃可他們不肯,楊延祖說:“别管我們了,你們在一起可以好好聊聊。”
大家一起動手,一會兒飯局就開始了。
酒過三巡以後,徐二福說:“當老師其實是一個很好的職業,一年還有兩個假,就是當民辦老師工資太少了,轉正了就好了。”
謝小根端起酒杯說:“那有你做鐵匠師傅好,自己管自己,既自由錢又賺的多,托你的吉言讓我們都轉成正式老師,敬你一杯。”
楊小榮放下筷子說:“說心裏話我很喜歡老師這個職業,要是不喜歡我早就走人了。”
胡永安說:“我是一個殘疾人,體力活不能做,隻有全心全意的教書了,盼着那天能轉正。”
吳小才回敬了楊前鋒一杯酒說:“不管怎麽說你是從我們學校走出去的,也是我們學校的光榮,現在我們在課堂上經常拿你來教育和引導學生呢!你現在好了,出人頭地了。”說着指了指謝小根等三人說:“他們都是好老師,一心一意的教書,可就是不知道哪天能給他們一個公正的待遇。”
楊前鋒說:“國家現在這麽重視教育,老師這個隊伍肯定要壯大的,國家培養也來不及,我想隻要好好幹,轉正的機會肯定有,不過到時擇優轉正的可能性大,不可能全部轉,所以除了工作還要多看看書。”
吳小才點頭說:“說到點子上了,大家聽到沒有,還是要多做準備,不然機會來了自己抓不住就後悔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圍繞着教育、治安及過去、現在和将來等話題,大家在一起談了很多很多,酒喝了一瓶又一瓶,直到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才結束。
初二,楊前鋒和兄弟姐妹們一道浩浩蕩蕩的走親戚拜大年,仿佛又回到了當兵前那過年的感覺。
婉言謝絕了村上許多人的飯局,初三上午坐上了回城的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