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爲了迎接高考要分文理班,楊前鋒數學成績還不錯,分班的時候大家都認爲要上理科班,可最後他選擇了文科班,數學老師很可惜的問他理由,他說他喜歡文科。文科班60個學生,其中女生32人,歐陽臘梅也在其中。
分班以後,晚上主要是自習了。因爲楊前鋒在文科班數學成績最好,自然成了文科班的數學課代表,同學們不懂的自然要請教他,他也不厭其煩的幫助同學們,歐陽臘梅經常和他讨論數學,其他同學看到都感到很正常,可陳來香卻感到他倆不是學習那麽簡單,尤其感到歐陽臘梅對楊前鋒有意思,每當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心裏總是酸溜溜的。
從初中到高中,楊前鋒在歐陽臘梅心中有兩次飛躍,開始是普通的同學關系,相互之間也不怎麽說話;第一次是那次被放牛郎欺負,楊前鋒出手相救以後,雖然楊前鋒認爲是應該的不值一提,但在歐陽臘梅心中,楊前鋒的形象高大了起來,認爲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同學,所以初中時就經常有事沒事的找楊前鋒說說話,沒有任何雜念,隻是感覺到和楊前鋒同學在一起很安全;第二次是幫助徐二福和單獨赴李三五之約,并且前後兩個事都處理得很好後,歐陽臘梅對楊前鋒肅然起敬,成爲其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漢;加上楊前鋒學習進步很快,和楊前鋒讨論數學等學習上的難題時,感到他特别睿智,雖然他的綜合學習成績不是最好的,但是歐陽臘梅就是最佩服他,莫名的希望之火在她這個少女心中燃燒,何時開始的連她自己不知道,近幾個月來每天到了班上第一眼總是看楊前鋒在不在,如果楊前鋒在,心就踏踏實實,如果不在,總像掉了魂似的……
還有三個多月就要高考了,春暖花開的4月初期,氣候的變化也很無常,本來很冷的天氣,可這天突然氣溫很高,少數同學開始穿起了短袖。
晚自習比較自由,有的同學在寝室,有的同學在教室,楊前鋒喜歡在教室自習。絕大部分同學都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很多住校同學星期天都不回去了,想抓住最後的時間拼一拼,搏一搏。
周六楊前鋒也沒有回家,吃了晚飯就進教室進行複習,晚上11點半,在教室學習的同學陸續的到寝室去了,隻有楊前鋒一個人在教室。
歐陽臘梅悄悄的走到楊前鋒前面說:“還在用功呢!楊前鋒擡頭驚奇的看着歐陽臘梅,心想她開始發育了。”
“發什麽呆呀?”歐陽臘梅見楊前鋒張着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不好意思的輕聲問道。
在楊前鋒的印象中,歐陽臘梅總是穿着有點大的的确良黃軍裝,兩個辮子甩在背後,是個身材偏瘦發育不全的小女孩,可眼前的歐陽臘梅穿了身新衣服——上身是一件淺藍底色并印有紅色和白色小圓圈花紋的的确良襯衫,下面是藍色的長褲,腳穿一雙新的解放鞋,楊前鋒突然感覺到歐陽臘梅穿上這身衣服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大姑娘,極爲合體的穿着襯托出了歐陽臘梅的身體曲線,胸部不大但已經凸起來,翹起的屁股,細細的蠻腰一覽無餘,白淨的臉也不顯得瘦小了,剛洗過的頭發烏黑發亮,自然灑脫的披在背後,這是楊前鋒第一次看到歐陽臘梅穿上新衣還不紮辮子的樣子。
楊前鋒有點尴尬的說:“真是姑娘長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我都差點不認識你了。”
“哈哈哈哈!難得、難得,你這是第二次對我甜言蜜語。”歐陽臘梅又揚起她的尖下巴,眨了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說:“我是來和你告别的,明天我就要到一中去讀書了。”
“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這是好事啊!一中的條件肯定比我們這裏好。”楊前鋒雖然感到很突然,但也在意料之中,因爲他有個當幹部的爸爸。
“我爸爸調到教育局上班去了,也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吧!我爸爸媽媽叫我低調一點,隻有學校領導和個别老師知道我的事,所以我連寝室裏的同學都沒有講,我想我們同學一場,你又我最好的同學,走前我應該和你告個别。”歐陽臘梅說着,将手中一個藍色深藍色封皮的新筆記本遞給楊前鋒說:“贈送給你的,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以後我們雖然不在一起讀書了,但我們努力的方向是一緻的,我們一起加油!”
楊前鋒站起來接過筆記本說:“謝謝!這麽急?我可沒有東西送你,那我明天送你去車站。”
“不用送我什麽東西,也不要送我去車站,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寝室的同學下午放學都回家了,今天晚上我在同學床上睡一覺,明天起早走。”歐陽臘梅說話的聲音開始有點硬,強忍着眼睛裏打轉的淚水說:“不要忘了還有我這麽個同學就行了,我家就住在教育局大院後面的宿舍區,以後你到了城裏到我家去玩。”歐陽臘梅說完轉身擦了下眼淚離開了教室。
看着歐陽臘梅瞬間消失的倩影,楊前鋒心中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惆怅籠罩,第一次體會到了人間離愁的滋味,坐下來打開了筆記本的扉頁,歐陽臘梅的字有了很大的進步,扉頁上寫着:“贈給最尊敬的同學楊前鋒:同學五年多有感——豆蔻相識碧玉别,五年彈指一揮間;常憶牛娃被打敗,喜看君影搏書海。學業規則天已定,地上我輩共遵循;乘風破浪全靠勤,孫山前面有芳名。共勉。歐陽臘梅。1979年4月25日。
近一兩年來,老師總是向同學們灌輸‘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想起近來在同學中流傳着‘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楊前鋒搖了搖頭,但還是從内心感到歐陽臘梅是個有情有義的同學,并爲有這樣的同學而感到高興,心中默默的祝願她在條件遠遠優越于渡口中學的一中學業有成。
楊前鋒随手翻看筆記本的插圖,突然發現裏面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前鋒:面臨分别,我才知道什麽是思念,濃濃的同學情,我會終生不忘。可惜農業戶口與非農戶口使多少有情人隻能走在這兩條平行線上,永遠不能交彙,父輩們的思想觀念是這樣,現實的社會更是這樣,讓人不得不面對……,再見了我的好同學,再見了我的朋友。臘梅于即日。留言中“有情”兩個字被塗掉,但還是能看的出來。
楊前鋒看了好幾遍,心中突然出現了從來沒有過的激動和傷感,楊前鋒對男女關系的認識是單純的,懵懂的,是那種還沒有開竅的小男孩,雖然一些年紀大的男同學開始向心儀的女同學遞條子,少數男女同學甚至偷偷的談起了戀愛,晚上到江邊去約會,但楊前鋒認爲這些離自己還很遠。
而歐陽臘梅的這幾行字,明顯超越了同學情,突然讓楊前鋒開了竅,并把他從懵懂中拉了出來,打破了楊前鋒平靜的心,楊前鋒跑出教室,特别想見到歐陽臘梅,可環視教室前的操場上也沒有任何人,對面歐陽臘梅住的寝室已經熄燈,失望地注視着這個女生寝室許久許久才返回教室關掉電燈回寝室休息。
躺下以後,剛才歐陽臘梅轉身擦淚離開教室的一瞬間,總是定格在楊前鋒眼前揮之不去,直到黎明前的黑暗來臨,楊前鋒才冷靜下來思考歐陽臘梅那個紙條的全部意思,并正确理解了歐陽臘梅的想法,即:我們走在平行的兩條線上,就是兩個人再有感情,現實也永遠不會讓我們交彙。做個好同學、好朋友吧!想到這,楊前鋒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心想能做個朋友就高攀了。
東方白漸漸的沖破了黎明前的黑暗,車站就在學校前面,楊前鋒突然有了送一送歐陽臘梅的想法,就立即起床來到了學校的大門外面等歐陽臘梅,一會兒見歐陽臘梅像軍人一樣背着被子,一手拎着網兜,裏面裝着洗臉盆等東西,一手提着個大包吃力的走着,楊前鋒迅速跑過去說:“我來幫你,說着接過所有的東西。”
“不是說了不要送我嗎?大包裏面是書,很重的。”歐陽臘梅低聲的說。
楊前鋒沒有說話,他知道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已送她的心思,就快步的向車站走去,把歐陽臘梅甩在了後面。
渡口車站就在出學校大門右側二百多米處的公路邊上,車站職工就夫妻倆人,是一個很小的車站,有四間小平房,小平房前面到公路之間是一個能停放四輛大客車的小廣場,四間平房從左往右——第一間是車站職工夫妻的生活用房,第二間是夫妻倆賣小百貨做生意和賣車票用的,第三、四間是候車室,候車室裏靠牆放了一圈很舊的長條靠背椅,但有一半椅子已經不同程度的壞了。
走進地面還算幹淨的候車室,裏面空無一人,楊前鋒将行李放在一個比較好的長條靠背椅上。
“這麽多東西到了縣城你怎麽弄回家?”歐陽臘梅直接去第二間買了車票,一進候車室楊前鋒關心的問。
“我爸爸到車站接我,你回學校去吧!”歐陽臘梅伸出右手,揚起下巴微笑着大方的說:“再見!”
“這麽多東西,我送你上車。”楊前鋒真的想幫助一下歐陽臘梅,哪怕是舉手之勞。
“我一個人能行的,我不喜歡傷感的場景,再說我要哭起來就是稀裏嘩啦哭得不停,你趕快走。”楊前鋒見歐陽臘梅堅決的樣子沒有再堅持,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歐陽臘梅手,感覺歐陽臘梅柔軟的手心出了汗,這是楊前鋒第一次和異性握手道别,一股暖流突然沖進了懵懵懂懂的身體,楊前鋒慌忙的搖了搖歐陽臘梅的手,心中有很多話要說,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了聲音:“再見,多保重。”
歐陽臘梅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她把手從楊前鋒的手中抽出,迅速上前一步緊緊的抱着楊前鋒,同時紅紅的嘴唇在楊前鋒菱角分明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又閃電般的松開楊前鋒,将他邊推出候車室邊說:“你走吧,好好努力,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