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是一個貪心且有一定的城府的莊頭。
而蘇錦繡對于目前這田莊的管理方式，其實是有幾分地不滿意。
一般來說，這大規模的田地的管理大概就是四種：田莊式經營、租佃式經營、自耕農式經營、雇工式經營。
所謂的田莊式經營，主要就是耕作方式以自耕爲主，少量雇傭幫工。
田莊，是耕地面積達到一定規模。采用封閉式管理的一種農耕方法，這種方法一般兼營畜牧業。
可是從這牛二交上來的帳冊上來看，隻有田産，沒有其它的收入。
也就是說，這幾百畝的良田，就隻是種了莊稼，再沒有其它的收入。
如此這般，那這幾百畝的田莊收入應該是相當地可憐了。
哪怕是收六成的租子，也沒有多少。
因爲蘇錦繡知道，這莊頭定然是有一套欺上瞞下的手段。
比如說從佃戶那裏收了六成的租子，可是實際上送到主家的，應該是不足四成的租子。
像是丁舉人那樣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自己又不曾下過田，如何知道這田裏的收成有幾何？
所以，想要蒙騙丁舉人，對于牛二來說再簡單不過。
蘇錦繡隻是翻了翻帳冊，便能看出這裏頭的問題。
旁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一畝良田能有多少的産出，除了冬小麥之外，還有之後的秋苞米。
而且按交租子來說，這一般主家收的都是小麥或者是稻谷一類的租子，至于粗糧，一般是就不需要佃戶再交了。
當然也有的，是要讓佃戶交上兩成的粗糧，就比如說苞米和番薯類的。
而牛二的帳冊裏顯示的，這秋天所得的粗糧，也要上交六成的租子。
這樣的帳目，蘇錦繡自然是不信的。
況且既然是田莊，那又爲何有佃戶，還有雇傭地長工？
更重要的是如何隻能是有着田産？
另外，這莊子上到底養了多少人，這開支是如何算的，牛二送上來的帳冊裏卻沒有明确地顯示。
所以，蘇錦繡如今就能笃定這個牛二不是一個好東西。
欺上瞞下的仆從，沒有哪一個主子會喜歡。
一般來講，田莊的内部，是自給自足的一方小世界。空占有了大片土地和山林川澤，卻隻是種植糧食和各種經濟作物，這顯然是說不通的。
蘇錦繡手頭裏可是有好幾處的莊子，她最常去的，便是田村那邊。
而田村還有作坊，也有漁塘，養的一些家畜就更是不少。
換言之，脫離了其它的村落或者是城鎮，這田莊上是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的。
而像是牛家村這樣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蘇錦繡看出了一些問題，蘇久換了身衣裳在村子裏閑逛，自然也打聽到了不少的事。
回來後，便将自己所見所聞都一一禀報了。
蘇久沒敢誇大其辭，隻是将老百姓們的話如實轉述了一遍。
即便如此，蘇錦繡也是聽得怒火熊熊。
這個牛二，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夫人，我知道您心中有氣，可是無論如何咱們都得先把氣壓下來。離小麥收割也沒有多久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壞了事。像是牛二這種雜碎，除非是咱們把他和他的人都連根拔除幹淨了，否則他定然是會給咱們使絆子的呀。”
這意思，也就是暫時不能動他了。
蘇錦繡深吸一口氣，強行将火氣壓下去。
她當然知道像是牛二這樣的小人最是難纏。
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先給牛二一些甜頭嘗嘗。
正如蘇久所說，至少得等着這批糧食收了再說。
“久叔，咱們還要再在這裏住上幾日呢，麻煩您這幾日就多轉一轉，看一看。若是能從這牛家村裏頭找出一個能幹的漢子來，由他接手牛二的差事是最好不過的。若是實在不行，我再安排人過來便是。”
“好，我知道該怎麽做。”
蘇久也是農人出身，自然知道這莊戶人家最在意的是什麽。
既然是暫時不能動牛二，那他就隻能是來暗的了。
次日，果然是人都被召集齊了。
想來這牛二也明白，既然主子沒有讓人将他取而代之的意思，那他就得在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現。
畢竟這位新主子的派頭可不小，隻是瞧着那些随從的氣勢，都比前任主子還要強。
不過，牛二雖然是有幾分的忌憚，卻并沒有完全地低下頭。
在他看來，主子不過是新接手了地契，所以才想着過來看看，而且一介婦人，能懂什麽？
瞧着穿金戴銀的，定然是個不會下地的。
既然如此，那以後他的帳目上做些手腳，這位新主子也定然是發現不了的。
正是因爲存了這樣的心思，所以牛二才覺得自己定然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現，等着主子走了，這牛家村照樣還是他的地盤兒！
想着明年就要更換裏正了，這一次，他努努力，定然要光明正大地成爲牛家村的老大！
“你們都聽着，這位便是你們的新東家，這是柳夫人，特意過來看看麥田的長勢，也是特意過來跟諸位打聲招呼，今年的麥子仍然是收六成的租子，另外粟米也是一樣，至于其它的，都一概不收租了，也算是新主子的一番心意。”
“多謝東家！”
“多謝夫人！”
村民們一聽這秋天的收成都是自己家的了，自然是百般感激。
聽這意思，這位是官夫人，那麽這些田地便仍然是不需要納稅的。
如此一來，可得好好幹，等到收了小麥，再種上了苞米和番薯，一定得好好地侍弄田地，畢竟不管收多少，都是自家的了。
“大家都暫且安靜一下！”蘇久擡手示意大家，“接下來東家有話要跟你們說，都聽仔細了！”
蘇久這才退至一旁，坐在藤椅上的蘇錦繡隻是眉眼微微一擡，便讓人有着壓頂一般的氣勢。
“今日是初次與諸位見面，我這裏有牛二管事給的一份名單，我也與先前的契書都核對過了，無誤。但凡是念到了名字的，就站到那邊的空地去，沒有念到的也不要急，我自然還有旁的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