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暖光之下,是刺骨的寒意。
“唰”“唰”“唰”
于此同時,梼杌身後的幾十人同時拔劍,皆死死盯着吳漣身後那人。
那是一位戴着面紗的姑娘。雖然看不清面容,但能從她纖細又靈巧的四肢與體态中看出,她正直花季。
在那人身後,一台輪椅緩緩駛來,上面坐着一位身入弱柳的少年,面容比那皎月還純淨。
“何人造次!”颙大喝出聲,眼中兇光畢露。
“颙鳥現,天下旱。原來惡名昭著的兇禽颙,便長得這般模樣。
啧啧啧,好生辣眼啊,這書實在有所偏頗,怎麽給你美白大眼嫩膚了?
而且書上說你長着四隻眼睛,怎的就隻有兩隻?你倒會自己偷工減料。”
那姑娘分毫不急,竟仍是笑意盈盈地瞎掰,也不等回答,用手中的劍刃百無聊賴似的,在吳漣的脖子上來回滑動,又擡高了些聲音,一字一句道:
“我乃天權蜀州按察使宣婉妍,得知有奸人賣國,特随天權九皇子來一探究竟。”
“……?”梼杌不語,甚至神态沒有絲毫波動,隻是向淡淡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那人便連忙湊過來,道:
“天權九皇子名喚仲懷笙,生來便殘疾。宣婉妍,白澤家族族長宣郢的小女兒,聽說隻有十六歲,但已是在大陸聲名鵲起,素有天才之名。”
“天才?”梼杌冷笑一聲,終于開口,聲音如同給蛇蠍安了人嗓子一般,及其壓抑刺耳,“一個丫頭片子,一個瘸子,就敢來壞我的事?
就是你們的爹在我面前造次都還不夠格,如今你們能如此無知無畏地攔我的路,隻能說你們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梼杌垂着眼看二人,是分毫沒把他們放在眼中。
這眼神把婉妍看得牙根癢癢。
“這老頭怎麽說話就那麽欠揍呢?還傻子瘋子,我是你祖宗!”
婉妍也學梼杌垂着眼看他們,但奈何身高有限,隻能把下巴高擡,臉面都要和地面平行了。
梼杌兇名在外多年,那是人人見了都要躲,哪能容得下一個小丫頭口出不遜,當即眼中兇光畢露,怒道:“找死我就成全你!颙,提她的人頭來!”
因爲死人對梼杌還有大用,所以兇獸大軍殺人都隻是留緻命傷,不會破壞身體完整,讓其死後還能更好得爲自己所用。
如今面對婉妍梼杌卻下了砍頭令,顯然是氣急了。
颙早已被激怒,此時聞令而動,大開決賦向婉妍攻來。
兇獸與其他決賦不同,其他決賦召喚後,都是獨立于外,爲人操控的。
而兇獸則是将決賦直接附體于己身,人決一體,能夠決賦的操控極盡。
此時颙突然決賦附體,倒把婉妍驚了一驚。
“哇還真有四個眼睛啊……”
不過婉妍立刻回神,先是擡手召喚一根風繩将吳漣捆成個蠶蛹,就和颙戰在了一起。
這時身後的容謹一面擔憂地看着婉妍,一面已是拉弓拔箭。
兇獸大軍見狀紛紛防禦,可容謹卻将箭射向山下城門外的空地。
不過短短一刻時間,下面的空曠就被從城另一側的山壁上沖下來的軍隊鋪滿。
那是婉妍和容謹從溪雲府和南直轄帶來的五萬兵馬。
梼杌向下看了一眼,沒有因爲看到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敵軍而驚訝,反而冷笑道:
“還知道藏人,還不算傻透腔。”
婉妍邊和颙戰得焦灼,還不忘不客氣地回道:“你個迂腐老頭都能知道在山中藏軍,避過管将軍的探子,這難道是什麽很難想到的主意嗎?”
梼杌死死盯着婉妍的眼睛又狠又淩厲,宛如盯着将死之人的秃鹫,時刻準備人死後飽餐一頓。
但他沒多說話,隻是輕輕一揚手。
幾乎是頃刻間,原本寂靜的山林忽而大動,那漫山遍野的人像是山崩落石一般奔湧而下,密密麻麻猶如捅了馬蜂窩。
婉妍早已知道梼杌的亡靈大軍就藏在城外的山上,但當看到這鋪天蓋地、好似人命不要錢一樣的場景,還是吃了一驚。
好家夥,這山裏是怎麽藏下這麽多人的,莫不成梼杌的大軍會打洞?
先下去的亡靈大軍已經和天權軍隊打成一片,而後來的亡靈還似瀑布一樣從上而下奔流不息。
天權的軍隊當即被打亂了陣腳,亂成一片。
婉妍向颙虛晃一劍,找了個空隙縱身跳下山,落在下面的戰場上,想要穩住大軍。
然而颙已經立刻堅持不懈地跟了下來,一心想着取婉妍的人頭。
在婉妍臨下來之前,還不忘召喚白澤神獸,将容謹帶着穩穩地落在了城牆之上。
容謹自然是不願意,然而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在城牆之上時刻看着婉妍。
此時的婉妍已是面色越來越沉重。就算她知道梼杌司亡冥,可以讓死人站起來爲自己戰鬥。但是當她真的看見上一秒才被殺死的天權士兵,下一秒就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揮劍就要砍向與自己并肩作戰的兄弟,還是有被震撼到。
不過區區兩刻鍾,天權五萬兵馬竟然已經損失過半。
而亡靈大軍非但沒有任何傷亡,反而越來越壯大,局勢逐漸從左右抗衡,變成四面八方向中間的包圍。
而且包圍圈越來越小。
“嬰嬰!”容謹在城牆之上簡直要着急死,生怕婉妍出一點差錯,不斷地彎弓搭箭,一箭射穿一個企圖趁婉妍不備偷襲她的敵軍。
然而就算如此,婉妍也很快感到力不從心,一股絕望之感不法遏制地油然而生。
殺不死的敵人,越來越壯大的敵軍,飛速成爲敵軍的己軍,隔着層層高山、對此一無所知的友軍。
這注定不是一場能夠取勝的戰鬥。
當腦海中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揮劍殺敵的婉妍恨不得給自己一箭。
這個時候想這些有什麽用!如果玢安城破,天權的城牆就有了缺口,那瘋狗一樣的敵軍會迅速将防禦撕破,一舉湧入。
那将是浮屍萬裏。
所以就算知道不能戰勝,還是得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