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公主穿着鬥篷,抱着手爐氣勢洶洶就來了,站在婉妍面前極具耀武揚威,卻還一副故作憐惜的模樣。
婉妍一聽姚錦公主那蠻橫而尖酸的語調,就知道這姐必是聞得自己被皇上懲罰,特來看她笑話,定會想着法子來給她找不痛快的。
婉妍強忍着就要翻上頭頂的白眼,客客氣氣地行了個禮,道:“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姚錦公主高傲地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禮,鼻孔直接沖着天,換了隻手捧那冒着熱氣的暖手爐,又似是随手拍了拍自己鑲珠翠紋織錦羽緞鶴氅上,純白色的海獺毛領。
同樣是在這冰天雪地裏,跪在地上的婉妍卻穿着單薄的官服,凍得小臉慘白。
同樣是女孩,一個高高在上暖洋洋地站着,另一個身單體薄跪在地上,簡直是雲泥之别。
然而婉妍就隻是靜靜地看着姚錦公主,也不說話,嘴角堆砌着客套的笑意,目光風輕雲淡。
既沒有羨慕,也沒有不屑,隻有一絲暗喜。
嘿嘿這傻大姐站得位置可真不錯,給我把冷風擋了一多半。
要是她能一直站在風口給我當屏風,那就是聽她叭叭幾句也問題不大。
“哎呀,我父皇怎麽就這麽不憐香惜玉呢,你看宣郎中這可憐巴巴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啊。”
姚錦絲毫不知道自己正在給婉妍做好事,裝腔作勢地對自己的貼身宮女道,故作心疼之色。
然而話音剛落就話鋒一轉,俯下身來湊近婉妍,白裏透紅的臉上,寫滿了刻薄和鄙棄。
“不過父皇做的很對,讓你在這冰凍的大理石上跪着,才能讓宣郎中你更好地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世上還是聰明的男子多些。
聰明的男子最是知道自己想要的什麽,也就知道自己需要的什麽。
他們很清楚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才能爲自己帶來最大的助力,才是真正值得與之共度餘生之人。
這般聰明的男子,我父皇是一個,蘅大人,也是一個。”
姚錦公主得意地笑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婉妍,一心期待着婉妍的反應。
然而婉妍眼中,就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像是全然沒有聽出姚錦公主的話外之意一般,微微欠了欠身,雙手抱拳向金銮殿作揖道:“公主殿下您說的對,陛下英明,蘅大人也英明。”
“你少給我裝傻充愣!”
姚錦公主期待中婉妍的失魂落魄落了空,頓時火氣四溢,對着婉妍厲聲斥道,說罷便起身來,身子刻意立得筆直。
“算了,我也懶得和你這個除了嘴尖舌利的賤民廢話,就和你攤開了說吧。
也許年少時,蘅笠會因爲頭腦一熱的意氣,看上你這種女子,區區一個白澤家的賤民。
但是随着他越來越成熟,目标也越來越明确,蘅笠他早晚會意識到,像你這樣的女子,就隻适合随便談談情、說說愛,取一時之樂。
而真正配蘅笠八擡大轎娶回家裏做正房夫人的,一定是有尊貴身份地位的貴女。
這樣她既可以在仕途上爲他提供後盾,又可以更好地操持家務,不論是品味還是情趣,也都合得來,不至于像某些粗野歹毒之徒,就算僞裝得再好,說上幾句話就把自己的出身暴露無遺。”
姚錦公主喋喋不休地說道,越說臉上的笑容越得意,已經在看着天邊暢想起自己和蘅笠的婚後生活了。
婉妍知道姚錦公主就是這個德行,本來不想理她,但殊不知她段位實在是高,婉妍還沒聽幾句,就已經肝火旺盛了。
賤民……?好一個賤民!
“公主殿下久居深宮,可能未曾耳聞,那就容臣多嘴幾句。
臣之白澤家族,立世已千餘年,乃世間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我白澤一族雖不才,但因助陛下之應龍聖族,建立起兩大帝國之一的天權帝國、并輔佐應龍聖族千百年光景,世世代代爲天權國泰民安而肝腦塗地,便是沒有功勞,也有一份苦勞,因此才被世人謬贊一聲四神真君。
而我白澤一族世代爲相,白澤曆代先祖就是在陛下面前,也配得上一句“宣卿”。
雖然我族一直對此心有不安,恐愧對陛下厚愛與器重,但公主殿下一句“賤民”,我白澤一族實在是擔待不起的。”
婉妍平視着前方,雖然一字一句落地有聲,但态度仍舊是溫和而謙恭,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敬。
而她說的這番話狠狠抨擊了姚錦公主的言論,但就是放在陛下面前,也沒有任何邀功自傲、以重臣自居之意味,反而體現出一個頗具才幹的家族,一片千年忠貞熱腸。
罵婉妍自己,婉妍可以忍。
但是要诋毀白澤家族,那就是面對着皇上,就是被立刻杖斃,婉妍冒着掉腦袋的風險,也要駁上一駁。
“嚯……”姚錦公主聞言,非但沒有自悔失言,反而還冷嘲一聲,态度愈加蠻橫,咬牙切齒地對婉妍說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啊宣婉妍,在本公主面前,就憑你,居然也敢提起你那卑微的門楣,實在是可笑至極!”
說完姚錦公主肆意冷笑一聲,又昂着頭道:“你就用你那狐媚子的功夫,繼續做那些卑賤的無用功吧。
不瞞你說,我已經和父皇表明過,我此生非蘅笠不嫁。應當用不了幾個月,我父皇等我年紀到了,就會指婚我與蘅笠。
到那時,你就知道你那些心思有多可笑了。”
婉妍聞言,就是心智再堅強,此時也不免心中重重一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然而就隻是僵了一下,婉妍立刻就恢複了笑容,看似毫不在意道:“那微臣就恭祝公主殿下心想事成吧。”
說的是恭祝之言,但婉妍的語氣分明是輕蔑而不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