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弦松沉默片刻,與姜在雲對視着,說:“我的态度,就是六五的态度,很明确。”
姜在雲眸光幽深:“你能擔得下?她可是六五。”
陳弦松答:“她的事,無論大小,我都能擔得下。”
姜在雲沉默。之前隻看到陳弦松鞍前馬後,離不得房間裏的女人。他還擔心,在這段禁忌畸戀裏,面對的又是六五,陳弦松夫綱難振、淪爲附庸玩物……但現在聽陳弦松的語氣,竟能替六五做主。姜在雲心中驚喜交加,果然孺子可教,從未令他失望過,我師門真男兒也。
姜在雲滿意地一笑,想了想,說:“還是讓她來,有些話,我還是要當面和她聊一聊。”又看他一眼:“你也别整天藏着掖着,看一眼也不會掉塊肉。畢竟是百年不出的六五,連你我的太師祖都沒見過,帶來我瞧瞧。”
陳弦松略一沉思,笑了:“行,那就讓您瞧一眼。”
陳弦松回到房間,陸惟真已經洗了澡,但是飯菜還沒動。
“怎麽不先吃?”他問。
“我要和你一起吃。”陸惟真說。她本來是打算吃的,突然想起他臨走前的鄭重其事,于是也被感染了,想起這是兩人那啥之後的第一頓飯,是不是得有點儀式感啊。于是就決定等。
雖然這儀式感,寄托在兩個盒飯上,總比吃壓縮餅幹慶祝那啥強吧……
陳弦松望着她剛洗完澡,白嫩乖巧的模樣,将她的肩一摟:“吃吧。”
她被他折騰了一下午,又餓着肚子等他,哪怕現在捉妖師界最高領袖在等,他也得先把老婆喂飽了。
吃了一會兒,陳弦松說:“捉妖師協會會長、我師伯姜在雲想見你。”
陸惟真一口米差點嗆在喉嚨裏:“見我?爲什麽——你和他說結婚的事了?”要不然爲什麽想見她?
陳弦松微微一笑,說:“放心,結婚的事我一直想着,找個合适機會再和他報備。今天他找你說的是和談的事,他想知道六五的态度,還有些話想和你聊。”
陸惟真沉默了一會兒。捉妖師自有神通,她和陳弦松在湘城那一仗打得驚天動地,被姜在雲查知是六五,也不會太意外。
她說:“好,我去。”
陳弦松說:“不用擔心,我陪你去,姜師伯可以信賴。”
“嗯,我不擔心,我也很好奇,他會和我聊什麽。”
夜色已深,路上沒碰到什麽人,陳弦松把陸惟真帶到姜在雲辦公室。陸惟真擡頭,看見的是一位儒雅精瘦、隐隐疲憊的老者。
陳弦松說:“叫師伯。”
陸惟真馬上叫了聲:“師伯好。”
姜在雲有點發怔。他已經做好了被六五之無上氣勢碾壓威懾的準備,結果陳弦松卻帶了這麽個漂亮乖巧的小媳婦過來。哪怕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他,也不禁在心中深深質疑:這真的是六五?百年才煉出一個神鬼莫測的六五?跺跺腳就能使人間生靈塗炭的大魔王?
姜在雲在短暫失神之後,連忙輕咳一聲,說:“好、好,你……坐。”
陳弦松發話:“叫她小陸就好。”
陸惟真點頭。她爸叫他小陳,他師伯叫她小陸,沒毛病。
姜在雲卻又默了一下。身爲當世捉妖師第一人,活了大半輩子,他也沒想過,有朝一日,一個六五會成爲他的晚輩。
“來……小陸,喝茶。”
當然,姜在雲還是很穩得住的,先問了一些閑事,譬如陸惟真和陳弦松是怎麽認識的,以前是做什麽工作,有什麽愛好。
陸惟真一一答了,清清楚楚,不卑不亢,大大方方。
陳弦松并不插話,在邊上聽着,但是多看了她兩眼。人前的陸惟真,和他面前那個黏人精小委屈,很不相同,冷靜、獨立、沉着。陳弦松無聲失笑,她也就是賴着他了。
姜在雲也是在這時,感覺出這個女孩子很有分寸,态度坦蕩、目光清澈,倒是有幾分六五的氣概。末了,他話鋒一轉:“你母親最近還好嗎?湘城的戰争形勢,是全國最好的,但想必也是最累的吧!”
陸惟真有點驚訝:“您認得她?”聽語氣怎麽好像還有交情的樣子?
“嗯,年輕時打過兩架。”
陸惟真:“……”她媽有多猛她知道,又痛恨捉妖師,這兩架,隻怕也是打得轟轟烈烈你死我活。
“誰赢了啊?”陸惟真小聲問。
陳弦松以前聽父親說過,姜師伯年輕時被一隻大青龍狠揍過,沒想到自個兒老婆張口就問了。陳弦松眼觀鼻鼻觀心,結果就聽到從來威武正直的師伯,輕描淡寫地答:“互有勝負。”
陳弦松擡頭看師伯一眼,師伯扭過頭去,沒看他。
陸惟真想了想說:“從變異爆發第一天起,我媽媽就在抗擊灰鬼,殺了很多高階變異人,也保護了很多人。我們家附近,全是避難的人類。人類軍隊也很尊重她。”
姜在雲微笑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他看向陳弦松:“弦松,你出去走幾圈。有些話,我想單獨和小陸說。”
陳弦松答:“行。”看了眼陸惟真,她對他點頭。
等陳弦松走出去,帶上了門,陸惟真就聽到姜在雲說:“六五,如果我今天抓住你,作爲人質,和異種人的談判,是不是就多了一個決定性的籌碼?”
他的神色很平靜,既不像在說笑,又不像真的翻臉了。
陸惟真搖搖頭,說:“師伯,哪怕是集合你們整個山莊的捉妖師力量,也留不住我。所以這個假設不成立。而且,如果你真的這麽做,唯一的後果,隻會讓陳弦松傷心。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他的心。”
她的神色也很平靜,既不像在開玩笑,又不像動了怒,而在陳述一個毫無懸念的事實。隻是最後一句話,隐有霸氣威懾之意。
姜在雲靜默片刻,笑了,說:“你說得對,沒人能留下六五,我也不會不自量力、以卵擊石。不過,我沒想到,面對威脅,你首先想到的是回護弦松。這讓我很高興,也是我今晚想和你說的第一件事。”
陸惟真:“您說。”
姜在雲說:“弦松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走了,後來又喪父,我是看着他長大的,他其實過得很苦。他是個什麽性子,我也很清楚,看着五大三粗、成熟得很,偏偏有着一顆赤子之心。他一旦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我作爲他的長輩,就厚着臉皮代替他的父親,希望你今後好好待他、用心照顧他,永遠也不要辜負他。”
陸惟真答:“我會的,我一定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