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偃和陸惟真都禦着風,步伐極快,随時觀察着橋兩側的情形,主要是防着有無色鬼從水裏突然躍出攻擊。
一路,頭頂的雲層、腳下的河水,似乎都沒什麽變化,一直湧動着,但沒有别的動靜傳來。
許知偃和陸惟真都稍稍松了口氣。
許知偃過了橋中線。
陸惟真也過了中線。
就在這時,在外遊曆過三年、知覺敏銳遠勝常人的小青龍,腳步突然一頓,耳朵猛地一動,大喊道:“半星,跑!”人已如離弦之箭,朝對岸射去。
陸惟真的身形也是一滞,寒意如同霜雪浸遍全身,然而她根本沒有如許知偃所願向前跑,反而一下子刹住腳步,轉身回望。
陳弦松和她隔了有十餘米,正手持光劍、低頭疾奔。
此時此刻,他的身後,天空中的巨大黑雲旋渦,和橋下洶湧如黑龍的河水,同時合圍、湧至橋上。它們接成一片黑色密集的巨陣,又仿佛怪獸終于張開血盆大口,朝困于正中的捉妖師吞噬而去。
捉妖師的手已按在腰帶上,身形刹那模糊,即将瞬移而去。與此同時,他猛地朝半空中一躍,快上加快,想要一瞬間逃離。
然而無數隻黑色的、粗大的、細小的觸手,同時從黑潮中湧出,以比瞬移更快的速度,從四面八方,抓住了捉妖師的身軀。陳弦松本已躍至半空、變得半透明的身體,被他們硬生生拖拽回去,恢複原形。
陸惟真如同一道光,直射過去。
第二波黑潮湧上橋面,如法炮制,抓住陸惟真閃電般急速的身軀,将她往後丢了出去,陸惟真摔在橋面上,連滾數圈。
而在陳弦松落入它們手中的同一刹那,手中光劍猛地揮落,雪白巨月浮現。
然而與龐大密集到可以噬日吞月的黑潮相比,從來無敵的雪月竟是驚鴻一現。
千千萬萬道觸手,再次伸出,抓向捉妖師的雪月。雪月瞬間就被吞噬掉大半,月墜泥潭,不見蹤迹。而在被束縛住的陳弦松身後,那濃烈翻滾的黑潮深處,竟隐約有無數大妖的影子浮現,明明暗暗、此起彼伏,每一個都面目猙獰、七孔流血、面含極恨。
“陳氏之子——納命來!”仿佛有千萬個聲音在半空中齊齊怒吼,那聲音妖異、撕裂、歇斯底裏,隻震得人心驚肉跳,寒意浸骨。
一切都隻發生在一瞬間。
它們太快,快得可以抓住瞬移的捉妖師;快得可以一招制住無上大青龍;快得眨眼就吞噬巨月,進而吞噬陳弦松。
陳弦松全身都被黑色觸手緊緊纏住,他的額上青筋暴起,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緊繃如鐵,眼眸冷厲如染血。他的手臂發出劇烈顫抖,想要再度揮劍斬落,然而背後的黑潮湧出,劍身已被吞噬。
然後黑潮漫過橋面,從他的腳底開始上湧,淹沒過腿,腰、胸膛、雙臂……他整個人不由自主騰空而起,完全陷入泥沼。腰包被脫去,腰帶也被扯掉,它們統統沒入黑潮裏。而那些黑潮,仿佛已和他融于一體,已長在他身上了。
陸惟真在橋的吊索上連撞數下,人還沒停穩,已跌跌撞撞想要爬起,她一擡頭,就看到陳弦松的臉被黑潮吞噬的那一幕。
他隻有一張臉還露在外頭了。
那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呢?他臉上的肌肉每一寸都緊繃着,近乎扭曲;他連眉梢都在抑不住的顫抖;但是他看起來是那樣執拗,眉宇間寫滿不屈和剛毅。
然後他也看到了她,四目非常非常短暫的凝視。
當他看向她時,眼中竟有某種沉靜的情緒。這份沉靜,自他從幻境醒來開始,就沉澱在他的眼底。
沉靜到近乎溫柔。
他用嘴型無聲對她說:“逃!”
陸惟真突然醍醐灌頂。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在葫蘆的盡頭,會有萬妖來襲,知道會是他難以逃脫。
他全都知道。
陳弦松的臉,轉眼沒入黑潮中。
黑潮卷動,萬妖沸騰。
捉妖師已完完全全,被它們吞噬殆盡,不知所蹤。
陸惟真就像一根腐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個人,對着整面如山高的黑潮。
橋的另一頭,光源依然盈盈照耀,純潔清澈。
橋上,黑潮鋪天蓋地,幾乎覆蓋這一整片天空,覆蓋整條長河,雲與水已融于一體,它們劇烈地翻滾着、湧動着、伸縮着,仿佛正在共同享受一場酣暢淋漓的饕餮盛宴。
許知偃都快跑到橋頭了,一聽身後怎麽還沒人跟上來,霍然回頭,恰好看到陳弦松被吞掉那一幕。他隻覺得全身發麻,腿也發軟。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怪物,這是萬妖集結!陳弦松是能和兩隻青龍同時對抗的實力,眨眼就被滅!這他媽誰能打?跑,得趕緊跑!
靠,陸惟真怎麽還站着不動,他簡直要急瘋,剛想再次叫她一起逃命,誰知下一刻,他就被驚得魂飛魄散——
陸半星如同一支渺小無比的光箭,平地疾速拔起百餘米高,朝那黑潮,無聲無息直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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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小小波折,不足挂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