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隔着三、四米的距離,一前一後。起初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很急。陸惟真身上還有傷,能量又沒恢複,跟了一陣就有點吃力,步子也變得踉跄。但她忍着傷口疼痛不吭聲跟着。
過了一會兒,陳弦松的步伐卻慢下來一些。陸惟真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松了口氣。
隻是陸惟真想,換成自己是他,也要被氣死。先是被人情騙了所有法器,好不容易拿回來。最後想殺人報仇時,到底還是心軟放了她一馬,打算從此互不相幹。
誰知轉頭就被人的媽,一腳也踢進葫蘆裏。
他還能給她水和餅幹,還給她包紮過傷口,現在還讓她跟着,沒有一劍宰了她,已經算仁至義盡。
陸惟真低頭垂首,盡量減少存在感,别讓他心裏再不痛快。
陸惟真的手機早已開不了機,也看不了時間。兩人在平原上走了很久,到了那片樹林旁,陸惟真估摸着起碼過了三四個小時,周圍的環境依然沒有一絲一毫變化,這裏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隻有灰白。
又走了大概一兩個小時,陳弦松停下,陸惟真也跟着停下。附近竟有一個小溪,流水非常清澈。陸惟真走過去,剛想捧起來喝,就聽到他在身後說:“這裏無色的、白色的東西,都可以食用,水也可以喝。越往後,顔色越深,水也越渾濁,就不可以再喝。”
陸惟真:“哦……謝謝。”
她蹲在溪邊,灌了一肚子水。那頭,陳弦松也走到溪邊,取出那個軍用水壺,仰頭咕噜噜,沒幾口就喝幹了。陸惟真愣了一下,想起之前不是還剩大半壺?模模糊糊地,她似乎有些明白,水爲什麽少了大半。
但陳弦松沒有看她,也沒理她,隻彎腰,把水壺裝滿,放回腰包裏。
然後,他又摸出一塊壓縮餅幹,陸惟真沒吭聲,她不知道他的餅幹夠不夠吃,既然無色和白色的東西可以吃,待會兒她在路上找找看。
“接着。”陳弦松的聲音很淡,也很冷。陸惟真一愣,接住他丢過來的壓縮餅幹,他已轉頭離開溪邊。
吃完餅幹,繼續趕路。
又走了一段路,陸惟真擡頭看着周遭一切,草的顔色更深了,深灰色,天空也是,光線要更暗一些。還有旁邊的樹,顔色也比之前更陰郁。好在小溪還算清澈。她再看看前進的遠方景色,想起陳弦松剛才的話,有點琢磨出味兒來,問:“我們在往顔色越來越深的地方走,出口,是不是就在這個方向?”
陳弦松沒有回頭,看着地上的一叢叢荒草。她還是那樣敏銳聰穎,呵。
他答:“是。”
陸惟真往周圍看了看,他們走的是直線,但前後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也就是說,周圍還有大片大片未知的領域。
她站住不動了。
陳弦松走了幾步,也停下。
陸惟真說:“我不能就這麽走了,許知偃很可能還活着,他不知道這個規律,會迷失在這裏,我必須找到他。”
陳弦松終于轉過身來,眼神幽暗不明:“你想要怎樣?”
陸惟真咬了咬唇。沒有陳弦松,他們就不知道路線和方法,根本出不了這個空間。更何況她現在隻恢複了一小半能力,她硬着頭皮問:“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一起找他?”
陳弦松忽然笑了一下,那股子很久沒見的冷戾勁兒竄了出來:“怎麽?我一個捉妖師,被自己的葫蘆收了,不僅要救你,還要救你的新男朋友?”
陸惟真的嘴唇都咬疼了,目光低垂,避開他冷得浸骨的視線,答:“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認識很多年了,他是我哥們兒,我們跟親兄弟一樣。”
陳弦松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轉身就走。
陸惟真沉默片刻,隻能轉身,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周圍這樣遼闊,她必須全跑一圈,才能放心。可是,另一個聲音在心裏說:這裏,真的有邊界嗎?
她的耳朵還是很尖的,聽到相距十餘米那人,突然停住腳步。
“我們出發的地方,就是這無量境的起點。”陳弦松冷冷的聲音傳來,“他不可能在那頭。”
陸惟真心中一喜,立刻轉身:“可是……他不知道要一直往這個方向走……”
陳弦松直接打斷她:“我身上還帶着玉鏡,那個家夥從來不收斂妖氣,剛才一路,玉鏡都沒有感受到他。”
陸惟真明白了,這意味着,許知偃不在他們走過的這片區域。既然陳弦松說出發點是無量境的起點,是否意味着,先掉入葫蘆裏的許知偃,已經走在他們前頭?
她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擡頭望去,茫茫草地中,陳弦松背對着她,風輕輕吹動白背心,像一座沉默的山。而她的眼前,天地之間,他是唯一那抹顔色。
陸惟真說:“謝謝,謝謝你了。”
他什麽也沒說,往前走去。
陸惟真接着跟。
又走了幾個小時,天已經徹底變成暗灰色,類似于黎明破曉前的顔色,光線也不太亮了。溪中的水也不再清澈,陸惟真心想接下來,水要省着喝。
前方,出現一片山脈。其實隔得并不遠,但看起來依然朦朦胧胧,山也都是深灰色的。然而這是一片匪夷所思的異境。走得更近了,看得更清,有的山仿佛一根石柱,直戳入雲;有的山如同龜群匍匐,一個個圓溜溜的前後相接;有的懸崖萬丈,上方卻平平整整得仿佛被斧子削過;有的似人卧躺,有的似犬跪趴,有的如猛獸盤踞……
放眼望去,全都是山,綿延無際,阻斷了地平線。陳弦松領着陸惟真,開始翻山越嶺。
這時候,終于顯現出捉妖師多年堪比特種兵訓練的卓絕能力來。陳弦松腰包裏有攀山索、升降繩等等專業物品,而且他徒手都能翻上十來米高,一路過去,如履平地。
陸惟真要是能量全盛的大青龍,直接禦風飛過這片山就行了。但這一天走下來,她的能力也就恢複了個五分之一,比一隻歸犬還要差點,禦風也就能飛起七、八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