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兩點白燭燃着的光的廳内,幽暗又壓抑。
德叔聽到那個死字,臉上肌肉抖動一下,歎口氣道:“你媽命不好,在你嫁走之後茶飯不思大病一場,病來得也突然,就這麽沒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那雙耷拉着的眼睛既不看向棣棠,也不看向那堂内棺木,隻是埋低着頭看着地面。
棣棠看他這神态,站在遠處不動神色,問道:“是什麽病?”
“這個……”德叔擡起頭搖頭,“二小姐,這個我也不知道。”
他說着搓了搓手,身子朝着門的方向,“那我還有點事得去忙,就先下去了啊。”
這一副生怕多待的模樣,棣棠也不阻攔。
德叔出去後,棣棠沒點香去祭拜,而是朝着棺材走了過去。
門外起風了,德叔走得匆忙,也沒帶上門。
那風從門外吹進來,森冷冷的。
神台上的燭火晃晃悠悠地在風裏掙紮。
棣棠走到棺木旁邊,扶着棺材往裏看。
944:!
這扒拉棺材這種事兒,宿主也不怕的嗎?
[棣棠大人,您在看啥啊?您懷疑這其中有問題嗎?]
“閉嘴。”
棣棠視線落在棺木之中,那裏面躺着的人穿着黑色壽衣,頭發梳得齊整,面部給蓋住了,是一張寫了經文的白紙。
這張白紙将臉全部蓋住,所以看不到紙下的臉是怎麽樣的。
門外的風吹進廳内,這張紙也在吹動之中,似乎要吹開又沒吹開的樣子。
棣棠看着看着,伸手下去将白紙掀了。
她拿着白紙的手忽然一松,那白紙飄在棺内,貼在春蘭的那件壽衣胸前。
棣棠見過不少鬼魅邪祟,從來也不怕,隻是剛剛突然掀開看到這一幕,陡然見着,有些沒預料到。
因爲春蘭的那雙眼睛是睜開的。
一雙血紅大眼,睜得大大的,看起來滲人得很。
此刻,神台上那兩個白燭的光被風吹滅,整個廳内暗了下來。
棣棠伏在棺木旁,一動未動,貼近了些觀察春蘭那張臉,除了那雙血紅的睜開的眼睛,臉上沒什麽其他的傷痕,不過,嘴微微張開,有一種想要說話的感覺。
944瑟瑟發抖:[棣棠大人,咱這不是靈異攻略,是戀愛攻略向,您别湊那麽近行不行?不害怕啊!]
“原主母親死不瞑目,這其中必有蹊跷,我肯定是要查清楚的。”
棣棠看了眼棺木中的人,起身走到廳門口,看了眼門外的天色,烏雲層層籠罩,外面樹葉刮得亂飛,看這天,馬上就得下大雨了。
她将門給關上,開了電燈。
廳堂之中瞬間就亮堂了起來。
棣棠重新走到神台前。
這靈堂之上,布置不止簡陋,看起來就是草率。
燃上白燭,又點了三根香插上。
然後她拜了拜,走近棺木。
944:……又來啊。
還沒看夠嗎?!
開了燈再看那張棺木裏的臉,仍然是詭異萬分。
但棣棠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伸手将本是放在春蘭臉上後來落在胸口前的那張白紙撿了起來。
這白紙上寫着經文。
白紙紅字,經文用來超度亡靈。
但是這紙張的材質,以及顔色其實是淡黃色的符紙,這書寫經文的顔料也是用朱砂所寫。
這玩意蓋在臉上,分明就是個鎮壓之符。
鎮壓什麽?
鬼魂。
但若春蘭隻是得病去世,就不該這樣暗戳戳的用符紙鎮壓。
所以,是誰在心虛呢?
棣棠冷笑一聲,将這張符紙就着燭火點燃燒了。
符紙燒成灰燼。
外面也下起了大暴雨。
雷聲轟隆,雨點密密麻麻落在地面上,雨水成積。
廳外有人敲門,随後有人推門進來。
那門一推開,就有風進來。
風将燭火吹得搖晃了一下。
是原先棣棠身邊的那個丫頭,此刻走了進來,不敢往前,埋了頭低聲說道:“二小姐,老爺剛從外面回來,聽說您回來了,讓我喊你去書房一趟。”
棣棠聞聲嘴角微揚,“好啊。”
正好想見一見這老家夥呢。
丫頭全程不敢擡頭,領着她出了門才稍微擡起了頭。
棣棠在她身後道:“你怕什麽?”
丫頭一驚,“我沒有!”
“沒有,你那麽慌亂幹什麽?做了什麽虧心事對嗎?”
棣棠幾步走到她旁邊,湊近了幽幽問了句。
丫頭吓得身子一撤,差點踩空了台階,棣棠一隻手托住她手肘,緊緊攥住,“看起來虧心事不小呢。”
丫頭瑟瑟發抖閉口不言。
越是這樣就越是證實了猜測。
棣棠眸光一斂,“走吧,愣着幹什麽?”
到了肖家老爺的書房,肖老爺坐在書桌旁抽着煙,看着窗外的大雨,臉上愁雲密布。
棣棠站在門口,看着他,“我來了。”
肖老爺轉過身,把手上的煙猛吸一口,然後放下來吐出個煙圈,道:“來了,到爸爸這裏坐。”
“有什麽說吧,我并不想坐過去。”
這話讓人聽了不爽,但肖老爺還是忍住了情緒,道:“是這樣的,莫唐,你媽媽的事你也知道,太意外了,你也别太傷心,你媽雖然不在了,但爸爸還在,爸爸永遠……”
“别說這個了,你說下去不難爲情麽?”
“你!”肖老爺一拍桌子,還是沒忍住這脾氣,“你媽媽這個事,能怪我嗎?你這說話是個什麽态度?!還有沒有點良心!是誰把你養這麽大,不是我,你早就餓死在大街上了!不知好歹。”
肖老爺一向不喜這個女兒,以前是笨頭笨腦的幹什麽做什麽都傻兮兮,連個話也不會說,現在倒是嫁人了會說了,說的都不是人話了,更讓人生氣。
棣棠就喜歡看别人生氣的樣子,是以就着他的話說道:“既然你對我們那麽好,我媽怎麽會病倒了一病不起,而且,死不瞑目,一雙眼睛就那麽直愣愣地瞪着你。”
肖老爺聞言心底一抖,他霍地站起來,按着桌子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掀了那白紙……”
“是風吹走的,剛好吹到燭台,被火燒成了灰,我搶救都搶救不及。”
棣棠這話,讓肖老爺神色更是一變,他将手裏的煙塞進嘴裏,猛地吸了一口。
“怎麽,害怕了?”
棣棠的聲音忽然落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