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已經有心理準備的趙榮當然也沒有過于驚訝,說了幾句奉承話便拱手告辭,打算先回去等待一段時間,看看能不能撈到去邊疆鍍金的機會,如果實在不行,再花錢買通上官,活動實權位置。
除此之外,對高俅十分好奇的趙榮當然少不得順便打聽了一下關于高俅的情況,也這才知道高俅雖然和自己同屬東京殿帥府的将領,卻并沒有來得及當上殿前都指揮使升任太尉,目前還正在西北那邊鍍金積攢軍功,不知何時才能返回東京開封任職。
也不是特别想要見到和童貫一樣臭名昭著的高俅,趙榮對此當然也不是特别失望,回到了自己租住在安肅門内大街的住所後,趙榮隻是給便宜老爸寫了一道書信報喜,讓便宜老爸知道自己已經當上了正八品的武官,交給官府的驿站發出,然後就對趙小乙和武松說道:“事辦完了,咱們好生在東京城裏玩上一段時間,然後再考慮其他的事!”
好生玩上一段時間?趙榮當天晚上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晚上到黃裳那裏禀報情況的時候,得知趙榮已經順利辦理了報到,也果然被殿帥府安排在了家裏侯命,黃裳馬上就說道:“很好,榮兒,從明天開始,你每天吃完了晚飯就來我這裏學習經義,爲師要好好教一教你四書五經,争取把你培養成國家的棟梁之才。”
“每天?”趙榮哭喪起了臉,心裏慘叫完了,我這次要被老子日仲尼曰折磨慘了。
“怎麽?不願意?”黃裳冷哼着問,神情還頗有一些不悅,很明顯是看出了趙榮的不想學習。
“願意,當然願意。”趙榮違心的說道:“能得老師親自教授經義,那是徒兒這輩子最大的榮幸,徒兒那有不樂意的道理?”
“那就好。”黃裳哼哼,還不懷好意的就拿出了一根明顯是早就準備好的戒尺,拍打着手心說道:“先說清楚,爲師教徒可是很嚴格的,你如果學得不好,别怪爲師戒尺無情!”
從第二天開始,趙榮每天最大的願望就是大宋朝廷事務繁忙,讓自己的老師忙于公事,抽不出時間來教授自己功課,但很可惜的是,宋徽宗是出了名無道昏君,就算天塌下來都隻想着每天吃喝玩樂,被封爲國事顧問的黃裳基本上每天都是無事可做,有的是時間調教和修理趙榮這個弟子,所以每天一到了下午時分,黃裳的住所裏……
“給我背論語!”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爲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未……,未……。”
呼一聲,又粗又大的戒尺重重抽打在了趙榮的肩膀上,黃裳的咆哮聲也随之傳入趙榮耳中:“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才第二段就背不出來,你不是說你已經好生讀過了《論語》和《中庸》麽?這也叫好生讀過?把書本拿起來,給老夫從頭到尾的念一遍!”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改于父之道,可謂孝,哎喲!”
“氣死老夫了!拿着書本也能念錯,三年改于父之道,也可謂孝?是無改!無改!”
“拿起毛筆!給老夫練字!”
“天哪!你這也叫字?一個大一個小,歪歪扭扭象狗爬,你小的時候沒練過毛筆字?對着字帖練,從基礎練!”
黃裳親自傳授幾天的結果,是趙榮别說好生玩了,就是連到街上逛逛都沒時間,身上臉上還被戒尺抽打得青一塊紫一塊,慘不忍睹不成人形,黃裳也被氣得無數次血壓升高,差點沒被徒弟給當場氣死,還不止一次的慘叫道:“老夫當初是瞎了眼了嗎?怎麽收了你這個徒弟?你以後出門在外,千萬别再叫我師父,老夫這個狀元出身丢不起這個人啊!”
也還好,黃裳的嚴厲督導也不是毫無效果,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苦練後,趙榮的毛筆字多少還是有了點長進——至少寫出來不再一個大一個小,大小勉強能夠一緻,同時對着書本念誦,趙榮也能把《論語》和《中庸》念得一字不差,再沒有念出什麽錯别字,黃裳也這才怒氣稍消,每天少發了一兩次火。
不過趙榮當然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這天好不容易熬到休息,趙榮揉着滿身的青紫呻吟的時候,心裏就在琢磨,暗道:“不行,最好還是盡快想辦法走通童貫的門路,求他趕緊把我放到邊疆上去鍍金,不然的話,再這麽下去,我遲早有一天會被師父活活打死。”
正盤算的時候,一個黃家的下人突然走了進來,向正在喝茶休息的黃裳說道:“阿郎,你的同鄉監察禦史李綱來了,說是來探望你。”
“李綱?”正在悄悄呻吟的趙榮耳朵一豎,忙向黃裳問道:“師父,你這位朋友李綱,他的綱是不是倫理綱常的綱?”
“是,怎麽了?”黃裳奇怪反問道。
“真是民族英雄李綱!”趙榮心中一驚,忙又問道:“師父,李綱李禦史是你同鄉?”
“嗯。”黃裳點頭,說道:“他和老夫一樣,都是福建邵武人。”
“搞了半天,李綱居然和我師父是同鄉。”趙榮又在心裏驚訝了一句,然後出于對李綱的敬重,趙榮又趕緊說道:“師父,我去替你迎接李禦史如何?”
“也好,李綱是老夫的子侄輩,你去替我迎接正合适。”黃裳也十分注重輩分,又叮囑道:“不過記住,千萬不能在李綱面前說起童太尉和你的事,不能讓他知道你是如何入仕的。”
“徒兒明白。”趙榮笑着說道:“徒兒也不傻,怎麽能讓朝廷的監察禦史知道徒兒的那件事?”
言罷,趙榮趕緊出門,一路小跑到了黃家門前迎接李綱,結果出現在趙榮面前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還神情莊重,一看就屬于那種憂國憂民級别的清官好官,趙榮不敢怠慢,忙向李綱行禮說道:“末将趙榮,見過李禦史?”
“你是黃學士的什麽人?”李綱詫異問道:“我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末将是黃學士的弟子,目前暫居禁軍宣節副尉一職。”趙榮答道:“末将此前一直在兩浙路任職,十來天前才來到東京開封,所以李禦史你從來沒有見過末将。”
“原來如此,真沒想到黃學士居然還有一個當武将的弟子。”李綱笑笑,又問道:“黃學士在不在?我路過這裏,順便來探望一下他。”
“在在在。”趙榮趕緊說道:“李禦史快請,恩師他老人家正在堂中等你。”
李綱确實是順路來探望黃裳的,見到了黃裳後,先是以子侄身份給黃裳行了禮,口稱伯父,然後又問起了黃裳的近來情況如何,黃裳随口客套,又主動提出邀請李綱留下共用晚飯,然後還沒等李綱答應,對李綱确實十分敬重的趙榮就趕緊掏出交子交給黃家下人,讓黃家下人去附近最好的醉霄樓買來一桌上好飯菜款待李綱,還特意交代一定要買最好的酒菜。
見此情景,李綱也不好推辭,隻能是拱手謝過了黃裳和趙榮的好意,然後又不無好奇的向黃裳問道:“黃伯父,此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有弟子啊?不知道這位趙将軍那裏來的福氣,竟然能拜你爲師。”
“在潤州收的,當時老夫與他偶然相遇,他誠意拜師,老夫又見他勉強還算好學,便收下了這個弟子。”黃裳回答得很含糊,又向趙榮呵斥道:“榮兒,既然今天你有緣與李禦史相識,那你以後就要向他多讨教讨教經義學問。還有,你是武職,有機會也要向李禦史多多讨教一下兵法韬略,知不知道李禦史的父親是什麽人?我朝名将李夔!李禦史雖然是文職,但家學淵源,在兵法用兵方面也極有心得!”
黃裳這話提醒了趙榮,讓趙榮突然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自己遲早是要到邊疆上曆練鍍金的,但自己對于兵法陣形幾乎一無所知,到了邊疆肯定得從頭學起,還不知道要學到何年何月才略有小成,與其臨時抱佛腳,自己何不借着這個機會提前向李綱學上一些東西?曆史上李綱指揮的開封保衛戰,可是打退了金兵的第一次大規模進攻的啊。
盤算到這裏,趙榮再不遲疑,忙說道:“師父教訓的是,徒兒也正有此意,李禦史,末将鬥膽,想請你教授一下用兵布陣的訣竅法門,還請你千萬答應。”
“不可不可。”李綱趕緊擺手,說道:“趙将軍,你是武将,怎麽能向我一個文官讨教用兵布陣?本官雖蒙父親教授,學過一些兵法布陣,但那些都是紙上談兵,那及得上你趙将軍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經驗閱曆強?”
“李禦史千萬不要謙虛。”趙榮忙說道:“末将雖是武将,但從來沒有好生學過排兵布陣,兵法韬略,還請李禦史千萬不吝賜教。”
“這……。”李綱有些猶豫,見趙榮的求學态度誠懇,還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似乎自己不肯答應就不肯罷休,李綱便改了主意,盤算了一下才說道:“趙将軍,既然你有意想向我學習兵法韬略和排兵布陣,那我先問一問你,假如是你統兵,你當如何治軍?”
也還别說,趙榮在子曰子日方面不行,在軍事方面卻多少有些研究,想都不想就答道:“回李禦史,假如是讓末将統兵,末将會用十八個字治軍。”
“那十八個字?”李綱又問。
“重搜選,,謹訓習。”趙榮恭敬答道:“公賞罰,明号令,嚴紀律,同甘苦。”
李綱楞住,半晌才向黃裳笑道:“果然是明師出高徒,真沒想到黃伯父的弟子如此年輕,竟然能夠總結出如此簡潔精要的統兵訣竅,簡直就是字字珠玑,言簡意赅。”
“紙上談兵而已,關鍵還是他能不能做到。”黃裳替弟子謙虛,又在心裏說你千萬不要被他這張嘴騙了,老夫就是上了他的惡當,收了他這個弟子,現在想後悔都來不及。
“已經相當不錯了,晚輩敢打賭,我朝将領雖多,能夠總結出這十八個字的,恐怕連半成都不到。”李綱又稱贊了一句,又略微盤算了一下,又向趙榮問道:“趙将軍,那在你看來,用兵的最基本訣竅是什麽?”
“疾如風,徐如林。”趙榮馬上就答道:“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李綱又笑了,問道:“趙将軍,平時沒少研讀《孫子兵法》吧?”
“回禀李禦史,讀過一些。”趙榮這回說的是真話,在二十一世紀練習鋼筆字時,趙榮練的第一本鋼筆字帖就是《孫子兵法》,反複的練習下來,趙榮确實記住了其中的許多段落。
“不錯,基礎不錯。”李綱又稱贊了一句,然後說道:“趙将軍,這樣吧,既然你有意學習排兵布陣,那你改天去一趟我家,我把父親留下來的陣圖,還有他的一些用兵心得,全部謄抄一份送你,希望能對你有用。另外,你在研讀兵法的時候如果有什麽不懂,也可以随時去我家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榮一聽大喜,趕緊向李綱行禮道謝,又在心裏說道:“這樣最好,有了這個借口,我肯定就可以少學一點四書五經了,再這麽學下去,我遲早有一天得被師父活活打死啊。”
也還别說,或許趙榮在這方面确實有天分吧,過了幾天到李綱家裏取來了他家傳的兵法陣圖後,趙榮不但一看就懂,一點就會,還時常能發表一些讓李綱都贊不絕口的心得體會,結果黃裳見徒弟在這方面确實擅長,又知道徒弟早晚有一天是會到軍中曆練鍍金的,便也主動減輕了趙榮在四書五經方面的學業,讓趙榮可以騰出時間好生學習兵法布陣,趙榮也因此少挨了不知多少頓毒打。
這還不算,如此又過得了幾天時間後,結束了當天的功課後,黃裳又向趙榮吩咐道:“榮兒,明天給你放一天假,吃過了午飯後,換一身幹淨的衣服來我這裏,我帶你去給蔡相公祝壽。”
“師父,明天是蔡相公的壽辰?”趙榮忙問道。
黃裳點點頭,然後說道:“爲師雖然和他沒有什麽交情,但是他畢竟是朝廷的宰相,又和童道夫關系密切,不去應酬一下不行。”
“那徒兒應該送什麽禮物?”趙榮忙又問道。
“你看着辦吧,别送太貴重就行。”黃裳随口說道:“帶貴重了也沒用,首先提攜你的是童道夫,給蔡相公送太貴重的禮物,會讓道夫有想法。其次是你不管送再貴重的禮物,也絕不可能把其他人比下去,所以沒那個必要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