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浙路,鎮江府。
鎮江府治潤州,城東十四裏外的丹徒鎮,鎮外一座很大的莊園内,帳房中。
“爹,明天我想進城裏去玩一玩。”
趙榮很不客氣的直接坐到了父親趙員外的對面,直接這麽說道。
“進城?”正在算帳的趙員外擡起頭來,無比擔心的看着趙榮問道:“大郎,無緣無故的,你怎麽突然想進城去玩?”
“莊子裏玩膩了,丹徒鎮也逛膩了,所以想進城去玩一玩。”趙榮打着呵欠回答道。
“逛一逛?”趙員外壓根不信,說道:“大郎,你這話哄别人去吧,養了你十九年,你是什麽脾氣我還不知道?是不是想進城裏去賭錢,或者是去城裏的燕館歌樓(青樓妓院)玩女人?”
言罷,趙員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想玩就在鎮上玩,鎮裏也有賭坊和燕館歌樓,老闆還和我們家都熟,不會把你怎麽樣。進城去玩,城裏那些賭坊每一家都有宰羊的,燕館歌樓也一家比一家黑,小心把你連皮帶骨頭一起吞了。”
“爹,我不去城裏的賭坊,也不去燕館歌樓,就是進城去逛一逛。”趙榮解釋道:“成天在家裏太悶了,丹徒鎮又太小,也早逛膩了。”
“哄别人去,莫騙你老爹。”趙員外依然不肯相信寶貝兒子的鬼話,說道:“你進了城如果不進賭坊,不去燕館歌樓,你爹我跟你姓。”
“爹,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趙榮喊起了冤枉,說道:“我已經改邪歸正了,這半個月來,我是進過一次賭坊沒有?去過一次燕館歌樓沒有?這些情況你難道沒問趙小乙他們?”
仔細一回憶,發現自己的寶貝兒子這半個月來還真的是長進了許多,确實沒有再進過賭場,也确實沒有到燕館歌樓裏過夜,趙員外也這才無比奇怪的說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段時間你是怎麽了?怎麽好象真的沒進過賭場,也沒有再去過燕館歌樓,是不是有那裏不舒服?”
“我改了,覺得沒意思,所以就沒有再去。”趙榮答道:“賭場裏面到處都是坑蒙拐騙,進去賭錢是給他們送錢。燕館歌樓裏面那些女人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太髒不幹淨,所以對她們也沒有興趣了。”
“祖宗顯靈,我們趙家的祖墳冒青煙,我們趙家這個敗家子終于有點長進了。”趙員外向上天拱了拱手,卻依然還是不肯相信寶貝兒子真的已經改邪歸正,便又說道:“大郎,你該不會是嫌鎮上的賭坊玩得小,春色樓裏那些女人你已經都玩膩了,再或者就是錢又用光了,所以才裝個樣子給你爹看吧?”
“信不信随便你。”趙榮被老爸數落得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反正我就是來和你說一聲,明天早上我帶着趙小乙坐船去城裏玩一玩,快的話明天傍晚就回來,慢的話在城裏住一夜,後天再回來。”
“不準在外面過夜!”趙員外趕緊下否決令,說道:“我們趙家五代單傳,你爹我三十六歲才生下這一根獨苗,還指望着你給我們趙家傳遞香火,你如果在外面過夜有什麽意外,你爹我哭都沒地方哭去。”
“那我明天傍晚之前一定回來。”趙榮倒也聽話,說道:“反正也不遠,明天我最多玩到下午申時,申時的時候一定坐船回來。”
“那你過幾天再去行不行?”趙員外和兒子讨價還價,說道:“等你爹把手裏的事忙完了,然後挑一個好天氣,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城裏好生玩一玩。讓你一個人出門,我實在是有點不放心。”
“我就是想明天去。”趙榮說道:“我也不是一個人去,我會帶着趙小乙一起去,這爹你總可以放心了吧?再說我也已經十九歲了,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見兒子堅持要去,又知道把自己的寶貝兒子惹急了,他能背着自己偷偷進城,趙員外便也沒了辦法,隻能是勉強點頭說道:“好吧,你确實也不小了,爹也不能天天管着你了,明天你想去城裏就去吧,不過天黑以前一定要回來,不然以後你别想獨自進城去玩。”
趙榮答應,起身就想離開,趙員外則趕緊叫住兒子,說道:“等等,你的錢夠不夠?”
“應該夠吧,我這段時間沒怎麽花錢。”趙榮答道。
趙員外不吭聲,隻是起身走到銀櫃面前打開銀櫃,從中取出一疊面值一貫的交子,數了五十張遞給兒子,說道:“拿去,到城裏看到喜歡的想買就買,看到好吃的想吃就吃。但還是那句話,你爹求你了,千萬别進賭場,我們家的産業你就是吃喝玩樂十輩子都花不玩,但是進了賭場,一個晚上,你就有可能把我們田地産業輸得精光。”
“謝謝爹。”趙榮笑嘻嘻的接過交子,又說道:“爹你放心,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進賭場了。”
“希望如此吧。”趙員外歎了口氣,但還是揮了揮手打發兒子走人。
趙榮之所以堅持進城是有原因的,來到了這個時代後,基本融合了新身體的記憶,也初步适應了這個時代的生活習慣後,不願被人當做怪物看待的趙榮,最急于的事就是盡快熟悉這個時代的環境,所以這半個多月來,趙榮差不多每天都是在自家的莊園裏和丹徒鎮上閑逛,了解和熟悉這個時代的風土人情,環境習俗。
但是對于趙榮來說,自家的莊園和隻有一條主街的丹徒鎮實在是太小了,能夠接觸到的事物和人群也實在太少了,不管如何的熟悉和融入,能夠了解到這個時代的具體情況都實在太少,所以趙榮才生出了進城遊覽的念頭,想要親眼看一看這個時代的城市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情況,然後才能安安穩穩的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
趙榮也至今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成爲一個穿越者,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自己明明是一個從小被當做某某主義接班人培養的優秀青年——雖然從來沒人找自己談過接班的事,以超過及格線一分的優異成績畢業于一所五流大學,然後靠走關系混進了一家事業單位,白天忙工作晚上忙生活,前途光明遠大,可就是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自己稀裏糊塗的來到了這個時代,更加稀裏糊塗的變成了一個隻是名字相同的古代人。
讓趙榮十分郁悶,自己的新身份還是一個十分典型的纨绔公子,從小嬌生慣養不學無術,鬥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都十九歲了還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成天隻知道吃喝玩樂,嫖娼賭錢,是丹徒鎮公認的頭号敗家子,也是屬于那種活着都浪費空氣和糧食的存在。
也讓趙榮十分欣喜,自己的新身份雖然是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敗家子,新身份的家庭背景卻比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時的家庭背景強出十倍都還不止,父親趙祥趙員外,是丹徒鎮上公認的頭号财主兼地主,家裏光是上好良田就有五千多畝,佃戶、長工和奴仆無數,每年光是收租子就可以錦衣玉食,山珍海味,所以隻是初步融合了自己新身體的記憶,大概弄清楚了自己的所處情況後,趙榮就十分樂意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接替原來那個趙榮享受起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美好生活。
美中也有不足,雖然曆史不是很好,不知道政和五年是公元那一年,可是基本的曆史常識還有,所以在鎮上無意中聽說目前在朝廷裏掌權的宰相是蔡京後,趙榮就馬上明白,自己是回到北宋徽宗年間,距離北宋滅亡和漢人的奇恥大辱靖康之恥已經沒有幾年時間了,這點也讓趙榮不得不暗暗犯愁,擔心金兵将來南下的時候,戰火是否會波及到潤州城外?
還是那句話,基本的曆史常識還有,雖然沒有詳細研究過這段曆史,但趙榮還是清楚記得,曆史上金兵南下的時候,可是一度打過了長江,所以位于長江邊上的鎮江府潤州城,被戰火波及和影響的可能自然極大。
“聽到金兵南下的消息,就趕緊帶着家人和家裏的現錢往南跑,等嶽飛和韓世忠他們打退了金兵,穩住了長江防線,再回來繼續當我的大地主。”這是趙榮能夠想到的惟一對策。至于如何抵抗金兵,趙榮倒也想稍微操一操心,可是,自己夠這個資格嗎?有這個能力嗎?
“也不能真的事都不做。”趙榮又這麽盤算,暗道:“等到嶽飛和韓世忠起兵抗金的時候,我最好還是稍微捐獻一點錢和糧食,不求什麽回報,隻是向他們表達一個敬意。但是也不能多捐,如果給嶽飛捐得太多,被那個姓秦的漢奸盯上,那我恐怕就會有麻煩了。”
“那個姓秦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大部分人都說他是千古第一漢奸,但網上也有人說他是被冤枉的,是替宋高宗趙構背了黑鍋,他的子孫後代還有抗金而死的人,到底那一條才是真的?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如果真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得見一見這個漢奸。”
“還有,水浒梁山好象也是這個時代,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宋江見上一面。”
抱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又在洗漱的時候,調戲了一番小有姿色的小丫鬟後,趙榮很快就躺在了床上,迅速進入了甜蜜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