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會讓一個沒有自信的人變得自信滿滿,一種是偏愛你的人,另一種是你掌握了把柄的人。
程善笙此番前來是求聞人道前輩收回成命的,無論怎麽看,被動的一方都是他才對,可他還是那麽高調,原因就在于他現在的狀态不僅有他心通,還找到了聞人道前輩的把柄。
他進來說的這些話表面上看好像都是在作死,實際上卻是在試探,根據聞人道前輩以前和剛才的反應,程善笙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聞人道前輩也非常希望他重新變回獵夢人!
因此當他發現聞人道前輩面子上有點兒挂不住的時候,果斷采取了最保守的手段,用自己爲什麽要做獵夢人來對症下藥。
長篇大論完之後,他感知到聞人道前輩的滿意程度也有了一個巨大的提升,不再是隐隐能夠感知到的那點兒程度了。
不過聞人道到底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跟他的修爲一樣,也是登峰造極的那種。
如果沒有這變态的感知力,程善笙絕對不敢這麽放肆,可即便是他感知到了聞人道前輩的心意,此刻看到面無表情的聞人道前輩内心世界還是有些發悚。
他不敢再說别的,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這感知力是準确的。
好半晌,聞人道才放下程善笙,意味深長地問道:“你說你不是因爲受到了欺負而後悔,那你爲什麽要來找我解開你腦海中的禁制?你要拿什麽來證明你沒有後悔?”
不愧是千年老怪,他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一上來就抓住了程善笙的邏輯漏洞,提出了直逼本質的質疑。
是啊!不後悔的話應該遵循本心做一個普通人才對,怎麽又想成爲獵夢人呢?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嘛!
被問到這個問題,程善笙也感到有些犯難,不由得爲之語塞。
聞人道沒有着急,饒有興緻地盯着程善笙,眼神中的意味不辯自明: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小子如何自圓其說。
頂着聞人道戲谑的目光,程善笙感覺到背後有一股越來越沉的壓力,這個問題要是回答得不好,又得挨收拾了。
唉!早知道就不應該裝逼,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後悔了多好,這下好了,逼格兒是有了,但是碰到了較真的聞人道前輩,有些不好收場了。
在腦海中不停推翻了N種狡辯的話術,程善笙最終選擇了一個較爲老實的。
他沖聞人道前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您老人家這眼力就是好,誰也别想打您的馬虎眼兒,小子的确是有後悔的,但想變回獵夢人的主要原因不是後悔!”
聞人道挑了挑眉,示意程善笙繼續說下去。
程善笙看到聞人道前輩的态度,似受到了鼓舞,繪聲繪色的把準備好的說辭一股腦兒地講了出來,當然也沒忘了埋怨聞人道前輩沒有很好地完成他們之間的約定。
不作死就不會死!事實再一次像程善笙證明古人的告誡是多麽的有智慧,他以爲他掌握了聞人道前輩的弱點,仗着自己能說會道就喋喋不休個沒完,沒想到犯了言多必失的忌諱。
本來聽他前面的部分,聞人道是有打算放過他的意思,但沒想到他後面說嗨了,居然沒有收住,指責起了聞人道沒有認真履行約定。
聽聞此言,聞人道兩眼猛地一瞪,那架勢說要把程善笙吞下去都不爲過!他已經起不起有多少年沒人這麽跟他說話了。
印象中隻有他修爲尚淺,處于剛起步的階段時有人對他批評指責過,後來當他晉升到了奪夢境,甭管是親是友,就是敵人見到他那都是客客氣氣的。
有厚臉皮的敵人輸了之後,還死乞白賴地求他指點呢!
因爲在修行上一途上,他是天才中的天才,這是所有人都公認的,在他那個時代,他也不光是埋頭複原詭道的傳承,也曾意氣風發,在江湖上闖蕩過一些時日,留下了不少傳說。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說的話就代表着權威,當然這個權威是指修行方面,有這個加成,幾乎沒有人在他面前猖狂。
不過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期他的脾氣也更改了不少,不再覺得别人對他不尊敬就是冒犯。
可程善笙不一樣,手裏拿着自己的傳承,也拜過自己爲師,怎麽能這麽沒大沒小呢?
聞人道不禁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來,是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好?還是現在的小年輕越來越不懂規矩?
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喻莘媚和葉天霖那兩個小子就挺不錯的!
聞人道有心想要再召出雷霆劈程善笙一次,但想到程善笙說的那些,好像又沒有太大的問題,答應他的約定确實是沒有做好。
而且自己的本意也是讓程善笙多吃點兒苦頭,好讓他知道成爲普通人是一個多麽愚蠢的決定,乖乖回來求自己收回成命。
一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好的,聞人道心裏那股即将升騰起來的火氣又被一盆水當頭給澆滅了。
咳咳!
聞人道清了清嗓子來掩飾自己的尴尬,故意闆着臉說道:“按照你這話的意思,是我的原因讓你陷入了一系列的危機咯?你應該清楚!沒有我,泯夢人早就弄死你了,還有機會讓你走到這兒?”
盡管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好的,聞人道也不打算給程善笙好臉色,這種風氣要不得,不能助長他的氣焰,年輕人還是要謙卑,有禮貌一點的好。
畢竟嚴師出高徒嘛!不然放縱出來一個不孝徒,豈不是自找沒趣?
程善笙這會兒一直在觀察聞人道前輩的狀态,知道他情緒變化得很強烈,中途還很氣憤,可把自己給吓壞了,還在後面又平複了下去,他都做好唉雷劈的準備了。
有了這提心吊膽的小插曲,程善笙不敢再耍嘴皮子,趕緊擺了擺手,否認道:“前輩您誤會了,您就是借給我一千個膽子,我也不敢怪罪于您啊!”
程善笙趁着說話的空擋,悄悄地看了聞人道前輩一眼,見他的情緒沒有往壞的方面發展,他松了一口氣。
人活得久了還是有好處的啊!起碼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有這麽好的本事呢?
解釋、觀察、感慨三者在同一時間完成,沒有浪費額外的時間,聞人道前輩似乎也沒插話的意思。
于是,程善笙立馬緊接着自己的話說道:“我不是說您沒有履行好我們的約定,而是在說我的愚蠢,想得太天真了,進了江湖還想全身而退,哪有那麽簡單?”
“江湖?有意思!”聞人道低吟了一句,眼中露出了一絲追憶,用江湖來形容修行界的時代好像是幾百年前了吧!
程善笙沒有聽到聞人道前輩的低吟,他在解釋這些話的時候,也勾起了自身的回憶。
想到這段日子的經曆,尤其是今天,說後悔成爲普通人那肯定是有的,但他覺得自己真不是因爲受了欺負才想變成獵夢人的。
他對于這個問題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即便他沒有被打回普通人,這些困難挫折也還是會上演,隻是會換成另外一種形式,或者困難程度增加。
人的貪婪是無止境的,那些散人們不會因爲他還是獵夢人就放下心中貪念,曆勝男這些窺夢境的修士被擋住了,那奪夢境的呢?
更何況那些窺夢境的修士也不一定擋得住,一個窺夢境的搞不定自己,那麽十個、百個、千個呢?
曆勝男他們會失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咎于情報錯誤,他們若是知道自己有修爲,有沈芊瑩保護,絕對能制定出更完善的方針。
起碼不會讓沈芊瑩這麽輕易的就一舉擊潰,而且沒有聞人道前輩那兩道禁制的保護,有的人說不定已經得逞了。
所以程善笙真沒什麽好後悔的,他現在隻想變強,擁有将自己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實力,而不是把希望寄托于别人。
萬一沈芊瑩今天沒在商海市呢?
“聞人道前輩!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不後悔,換做我我可能也不信,但我後悔的那個點已經過了,我現在更多的是痛恨,痛恨自己的實力不夠強,不是痛恨自己是個普通人。”
是不是因爲後悔來這裏這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程善笙在腦海裏面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該怎麽去讓聞人道前輩相信,隻好用了這種方式去辯解。
套路不行,那就真誠吧!
希望聞人道前輩能夠感受到自己那份渴望變強,想要靠自己戰勝困難的心,程善笙一臉真誠地看向聞人道。
聞人道還是沒什麽表情,隻是靜靜地看着程善笙,像是在思考他這話的真實性,又或者是别的,反正不是程善笙理想中的反應。
還是不行麽?到底要用什麽辦法才能讓聞人道前輩解開那兩道封禁呢?程善笙在心裏面暗歎了一聲,腦海裏高速運轉,企圖想到新的辦法出來。
不可否認,他的腦筋轉得還是快,瞬間就想了好多種辦法,隻可惜沒有一個辦法能入他的法眼。
“罷了!就用最沒技術含量的試試。”想不到辦法的程善笙逐漸狂躁,這句話原本隻是心裏想想來着,不曾想竟一不留神喊了出來。
聞人道的眉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看向程善笙,這是要怎麽個沒技術含量法?撒潑麽?
程善笙想要“噗通”一下跪到地上,然後在磕兩個重重的響頭,求聞人道前輩解開他腦海中的禁制,然而他現在的形态一言難盡,在那裏扭捏了半天也沒跪下去,誠意都給扭沒了!
“你要幹什麽?給我跳一曲兒嗎?我沒有這個愛好,你個還是省省吧!”
聞人道看着程善笙差點兒沒笑出來,幸好他見的世面多,養氣功夫好,強忍了下來。
程善笙感覺臉部有些發燙,好好一個下跪請求怎麽變成了跳舞助興了呢?關鍵自己還是個男的,助興的對象也是個男的,他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不是,我是想下跪給您道個歉,磕頭求您幫我解除禁制的,可這精神生命體不精神生命體,物質軀體不物質軀體的狗屁形态不怎麽聽使喚!”
聞人道屈指一點,程善笙那輕飄飄,像霧氣的形态終于有了一點質感,看上去跟個水人差不多。
“你這種狀态應該算是靈魂形态,普通人想要進入精神世界就得以這種狀态進來,我給你施加了點兒東西,趕緊跪吧,磕頭吧!”
啊?
程善笙有點兒懵逼,聞人道前輩在他心裏一直是德高望重,偏高冷的那種人設,怎麽此時感覺有點兒小傲嬌?
噗通!砰砰砰!
惦記着正事兒的程善笙沒有過于去深思,微微愣了一下就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
“對不起!是我的辜負了您對我的期待,在拜師的那天說想要變回普通人,是徒兒錯了,求師傅在給徒兒一次機會,今後我一定會踏踏實實的做一個獵夢人!”
“這稱呼變得挺快啊!”聞人道輕輕嘀咕了一句,對着程善笙說道:“起來吧!看你态度誠懇,也知道錯了,我就姑且原諒你一次,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
這就原諒了?這麽輕松?
程善笙有點兒不敢相信,跪在地上沒有起來,但他心中更多的卻是狂喜,還有一丁點兒疑惑,不會小傲嬌才是聞人道前輩的真實性格吧?就是想看我下跪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