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喻會長和柳自塵的表現,讓程善笙再一次确定這就是一道關卡。
上了車之後,這兩個人就沒再多說一句話,全程沉默,程善笙覺得有些沉悶,想要說說話透透氣,但有喻會長在一旁,他在腦海裏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要怎麽開口。
于是,他隻好萬分無奈地退而求其次,打開了車窗,車速制造出的空氣流通讓他順了不少氣。
就是他的發型是長發,一跟皮筋兒紮了個小辮子在腦後,而且他今天出門着急,沒有抹東西,那些沒有被皮筋兒完全束縛住的碎發被吹得有點兒淩亂。
可他又不想關上車窗面對那三個一言不發的人,讓他又多了一種無力煩躁。
這些人是怎麽做到一句話不講的?好歹也是熟人了啊!不會覺得悶得慌嗎?
想到此處,他的心情也開始有煩躁的迹象了,他趕緊轉頭盯着車窗外的世界。
地下城他來了不少次了,尤其是“3号試劑”還沒有成功研發出來的時候,他天天都得往這兒跑,對這裏的風景也差不多都看膩了!
如果不去在意這座城是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忽略那些功能強悍的高科技柱子,還有的天上那塊巨大的3D屏幕,其實這裏跟外面的城市沒什麽太大的區别。
因爲不管是建築,還是衣服、裝飾、音樂、文章......等,都是人創造出來的,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審美,大緻可分成複古派、創新派、中間派三派。
地下城那些古樸的建築和現代化的建築都能在現實世界中找到,甚至在一些特殊的地方,還能看到更古樸,更充滿未來感的建築。
要說不一樣的就是地下城的空氣,它既不像自然保護區那麽清新幹淨,也不像城市裏那般渾濁,它帶着一種獨屬于泥土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離地面有點遠的緣故,這裏的空氣界乎于潮濕和幹燥之間,加上這裏的陽光和氣候是高科技制造出來的,歧尙宗的人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都沒能改變這種狀況。
程善笙的老家和他現在工作的商海市,氣候都是屬于偏潮濕的那種,他很不喜歡,因此當車速帶起的微風吹過他的臉龐,他感到很是惬意,感覺什麽煩惱都能暫時忘卻。
然而老天就是這麽的不解風情,見不得人們過得舒心,以折騰人爲樂,在你覺得舒服的時候,他會讓時間過得非常之快;在你覺得很煩的時候,他又會讓時間過得無比緩慢。
就在程善笙覺得自己剛發一回兒愣時,車輛停下了,柳自塵喊了幾聲見他沒反應就直接上手了,他這才結束了發呆的狀态。
“我們這是到地兒了麽?怎麽跟上次不一樣啊!”
程善笙麻溜下了車,看着這陌生的景象,他努力想跟上一次來的回憶重疊,但怎麽都找不到重疊的點,連相似的都沒有。
“你這成了普通人,記憶力似乎也下降了不少嘛!我之前有跟你說過洞天的入口不是固定的吧?”喻會長上下打量了程善笙兩眼,促狹而笑。
柳自塵在一旁也跟着笑了笑,附和道:“是啊!你再這麽下去,過個十年八載的,是不是把這兒跟我們都忘記了?”
實際上程善笙在問出那犯話後就想起了洞天的特殊性,他是剛結束發呆,腦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本來他是想爲自己辯解兩句的,可聽到兩人相同的論調兒,他心裏不禁有些懷疑,從獵夢人變回普通人,記憶力不會真的慢慢退化吧!
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沒有成爲獵夢人的時候,他的記憶力隻能算是中等偏上,隻對他想記的事情記得清楚,後面要用的時候還得想一下。
擁有過目不忘,且想用就能立即用的本事是他成功覺夢踏上修行路,魂體越來越多,越來越活躍造成的。
如今他已不是獵夢人,來地下城都得穿戴防護服,還要忍受類似質壁分離的痛苦,哪兒還有什麽活躍的魂體保持他過目不忘記憶力?
仔細想來,他這段時間的确是有記憶力下滑的現象,不然也不至于把沈芊瑩惹得要給他下蠱,變成她的傀儡!
真是想想都能驚出一聲冷汗,程善笙連忙晃了晃頭,讪讪地開了個玩笑。
“看來我還得謝謝我的思想覺悟夠高,這要是不小心把你們都給忘了,到時候我想變回獵夢人豈不是都沒機會了?”
喻會長到底是個女的,要矜持一點,隻是淡淡地笑了笑。
柳自塵就沒那麽講究了,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才後悔,你就是沒忘了我們,我估計聞人前輩他老人家也不會給你機會!”
程善笙被柳自塵的笑聲感染,也跟着笑了起來,就是這笑聲聽起來總覺得有點兒尴尬。
喻莘媚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道:“時間也不早了,先去洞天,重新成了獵夢人再回來慢慢聊天吧!”
程善笙跟柳自塵聽到她的聲音,果斷地停止了發笑,跟在她身後朝岸邊走去。
“程善笙,你過來看着我的手勢,最好是能記住,等你重新成爲獵夢人,我再告訴你開啓口訣,這樣你就能自己開啓洞天了。”
喻莘媚走到岸邊,下意識的就要默念口訣,手掐法訣,打開通道,可又像是的忽然想起了什麽,跟程善笙招呼了一聲。
程善笙很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感覺,自己還沒重新成爲獵夢人呢!喻會長就要告訴自己開啓法訣,這是認爲自己百分之百能打動聞人道前輩嗎?
心裏這般想着,他的動作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停下,輕輕“嗯”了一聲就走了上去,眼睛死死地的盯着喻會長。
沒辦法,誰讓他現在是個記憶力逐步退化的普通人呢?隻能這樣了。
喻莘媚看着程善笙的表現,倒也沒什麽不喜的反應,若是眼見,興許還能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滿意。
熟悉的開啓過程,熟悉的漩渦,熟悉的通道,除了開啓地點不一樣之外,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通道盡頭的那個石門也沒有任何變化。
不一會兒,三人就來到了真正的洞天前,喻莘媚跟柳自塵在離石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主動停下了步伐。
“石洞的開啓之法你知道,我就不幫你打開了,你自己進去,我跟柳自塵在外面等你。”喻莘媚對有些疑惑的程善笙說道。
程善笙想了想,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朝着喻會長微微鞠了一躬,轉身如釋重負的朝石門走去。
人都是有尊嚴的,多少是要講點兒面子的,條件允許的話,沒有誰希望有外人看到自己卑躬屈膝求人的模樣,程善笙當然也不想。
喻會長也很給面子,說完就帶着柳自塵沿着原路返回了。
程善笙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直到聽不到腳步聲了才對着石門深深做了一揖,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子程善笙,這段日子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天真,今天前來認錯,懇請前輩收回成命!”
他沒有貿然開啓石門進入洞天,而是先拿出了知道錯了的态度,也不管聞人道前輩聽不聽得見,這既是禮節問題,也是他真心實意地認錯。
程善笙保持這九十度彎腰的姿勢等了一會兒,通道裏沒有傳來聞人道前輩的聲音,腦海裏更沒有聲音傳來。
這是聽不見還是不樂意搭理自己?程善笙心裏更加傾向于是後者,因爲他知道聞人道前輩應該能聽得見。
“我現在是真的想好了我要做一個什麽樣的人,不會再有半點兒猶豫了,而且我還要堅定不移地走您給我規劃的那條同境無敵之路!”
通道中還是一片靜悄悄。
程善笙又等了一會兒,隻好繼續大聲說道:“那小子我就進來了,您要是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那就放我進去,如果不願意,那我隻好在外面長跪不起,苦苦哀求直到您答應爲止!”
所謂事不過三,該有的禮數都有了,程善笙萬分期待,又惴惴不安地開啓石門。
沒有任何阻礙,石門一下子就開了,石洞裏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程善笙看到這一幕,臉上掠過一絲喜色,大步走了進去。
許是他成了普通人,在經過石門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似乎穿透了一張水幕,他慌忙在身上摸索了幾下,沒有濕身。
沒有魂體保護或者精神力使用,進入一些超自然,超越人體極限的場景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不适嗎?
難怪現實生活中有那麽多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未解之謎!
程善笙感慨了一句,坐到石墩上,認真地觀察起了那幅懸空的《啓世圖》。
可惜過去了好一陣子,他也沒有生出看到赝品和第一次觀看真迹的那種感覺。
到了這一刻,他終于有些不淡定了,進不了精神世界,他上哪兒去找聞人道前輩?
他在外面喊了那麽多聲,會不會也是因爲他是個普通人的緣故,不能跟精神生命體狀态的聞人道前輩溝通?
一念及此,程善笙心裏湧出了一股強烈的不安,他想起了一件事事情,獵夢人的修爲層次再高,那也隻能在精神世界展現,影響不了物質世界!
他腦海裏面的兩重禁制,一個從内部封鎖他施展獵夢人的能力,一個從外面阻擋别人或者精神能量進去,他的聲音傳不出去,别人也無法進來,這該如何是好?
或許聞人道前輩跟他說了什麽也不一定!
程善笙悲觀的想着,隻能采用最原始的辦法,在石洞裏面扯開嗓子大吼,可他嗓子都吼啞了,也沒有人回應他,聞人道前輩的身影也沒有出現在石洞裏。
想想也知道後面的那個妄想可能性不大,他還是獵夢人的時候,都得意識離體,進入《啓世圖》的世界中才能見到聞人道前輩,他現在這個狀态拿什麽見?
想到這裏,程善笙的心情愈發沮喪,折騰了這麽大半天,不會要無功而返吧!
無計可施的程善笙,沮喪在他這兒漸漸變成了生氣,他一腳踢在石墩子上,石墩子紋絲未動,他自己則是抱着腳跳了起來,痛呼連連。
這飽含憤怒的一腳可沒有分寸,程善笙抱着腳又是揉,又是吹的,愣是過了幾分鍾,那股鑽心的疼痛才緩和了下去。
禍不單行,沒了痛苦的他又感覺嘴巴幹澀得厲害,這裏又沒有水源,他真是給氣壞了,忿忿不平地罵了一句,“什麽鬼地方?找起來麻煩得要死,一點兒也不科學方便!”
不知道是這句話給了他靈感,還是那一腳讓他開了竅,他想起自己腦海裏還有一個連接這裏的小洞天。
于是他自言自語地說:“程善笙啊!你趕緊去小乾元世界門口幫我喊喊聞人道前輩,告訴他我知錯了,幫忙解開兩道封禁或者現身一見,你不是也不希望我成爲普通人嗎?”
說完,程善笙就坐在石墩上等,結果等了将近一個小時都沒有什麽反應。
程善笙氣極,一個人在房間裏面撒起了潑,最後都跳到桌子上去了,随後一不小心用額頭撞到了那幅《啓世圖》,他的身體居然詭異地沒有穿過去!
怎麽回事兒?程善笙大感驚奇,伸手摸了摸正前方,手還是很正常,沒有摸到阻擋物,似乎隻有額頭能夠感受到實物,他用力地蹭了蹭。
一團刺眼的湛藍色光芒猛地爆發開來,程善笙的軀體倒在了地上,但不到一秒鍾,又像僵屍般直立了起來,他的兩眼此刻也變成了兩道湛藍色的光。
隻見他正對這啓世圖,右手往腦門猛地一拍,好像有一道透明的人影被打了出來,一下子就被啓世圖吸了進去。
随後程善笙眼中兩道湛藍色的光芒也飛離了軀體,融入了《啓世圖》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