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不去看看呢？”

是啊！爲什麽不去看看呢？

能夠從普通人蛻變成獵夢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程善笙成爲獵夢人之後立即就能見到了許許多多的獵夢人，那跟空聞大師有着不可或缺的關系。

是空聞大師開了個好頭，讓程善笙初成獵夢人就受到了各大宗門的關注，後面他自己也挺争氣，總是往獵夢人多的地方跑，還大出風頭，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可他成爲獵夢人之前哪兒見過獵夢人？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換個例子，就拿他表哥程俊川來說，變成獵夢人，爲自己牟取了那麽多的利益， 這個過程中他又見過幾個獵夢人？後來成爲梁Sir的線人，見到的獵夢人也不怎麽多。

程善笙見的獵夢人多，修爲速度提升快那都是有極大運氣成分在裏面的，并不能代表獵夢人很常見，而且可以用很難來形容，不然修行界也不會對着天地環境改變而變得衰落。

人在陷入死胡同的時候，換一個思考問題角度，往往會有新的發現，或者直接找到解決難題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程善笙沒有太強的欲望去做獵夢人，找不到一個足夠分量的理由，但是反其道而行，爲什麽不做獵夢人，好像也沒什麽很充分的理由啊！

區别在于前者他有很好的選擇，不錯獵夢人，還能做一個很有錢的普通人；後者他不做普通人，就真的什麽也做不了了，所以他能坦然地選擇做普通人。

再有就是，不做獵夢人根本影響不到他什麽，他身邊也沒親朋、好友、對手是獵夢人，唯有泯夢人這個大敵是獵夢人，不過都讓聞人道前輩給解決了，錢也有了，他修行還有什麽動力？

可要是有一天别人告訴他普通人都做不了試試！

就算條件給得再誘人，他也不會答應得那麽快速，錢再多，也不能代替他身上背負的那些責任，爲人子女，給再多的錢又怎麽能比得過好好活着，時不時地團聚一下盡孝道好呢？

活着總比死了好嘛！即使是當時窮一點，但未來充滿了變數，死了則就成了無法更改的定數，更何況，他還沒有結婚生子呢！人生還不算完整。

從獵夢人的選擇切換到普通人身上，程善笙實際上也不知道他自己爲什麽要做普通人，做普通人又是爲了什麽，但是隻要讓他不做人，讓他死，他瞬間就能想到很多東西來抵制這個選擇，不會去思考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因爲一個正常健康的人活着不需要什麽理由，也不需要什麽意義，如果非要去思考人生的意義是什麽，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類的一生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

相比于動辄以數十億年爲計算單位的宇宙，人類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什麽都做不了，除了加速死亡。

人們不斷地去思考活着的意義，無非是想給自己的人生添加上各種價值，好讓它在時間長河的面前看起來不是那麽的空虛，可悲以及幻滅。

這個意義說穿了就是人們自己賦予上去的，人們覺得有意義便有意義，又因爲人性将各種意義增添了許多價值，比如人活着就是爲了權、爲了錢、爲了女人/男人、爲了家國、爲了傳承、爲了快樂......

這些意義有的看起來很高大上，有的看起來很低俗，但本質都一樣，隻是價值不一樣而已，這裏就涉及到了格局，格局高的人看得遠，追求的也遠；格局低的人看得近，追求自然也近。

這一點挪用到修行者上來也是一樣的，獵夢人除了能夠自己保護自己的精神意識不會磨滅之外，跟普通人也沒什麽兩樣，爲什麽做獵夢人就跟爲什麽活着，爲什麽做人是同一個道理。

王一一出身名門正派，生來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看得足夠遠，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很充分的理由來修行。

程善笙剛成爲獵夢人不久，還接連遇到了不少大麻煩，這樣的情況很容易讓他對獵夢人産生抵觸情緒，如果不是一直被逼着向前進，他不會那麽賣力地修行，也不會去萬湮大群島，更不會被泯夢人發現。

事實也的确證明程善笙對獵夢人沒有太大的認同感，當李穆問他是爲了什麽而修行之後，他心中對獵夢人的排斥頓時就被激發了出來。

這才有了後面聞人道前輩詢問，他無意識地說出了那些不恰當的言論，變回了普通人，當時的他實在是想不出獵夢人有什麽讓他無法割舍的東西。

與之相對應的，此刻的程善笙也想不到爲什麽不做獵夢人，雖然不像那些傳說中的神仙和超能力的超人，但是也算得上是開了挂的普通人了，光是過目不忘的記憶就能做很多事情了，随便利用一下那都比普通人要厲害啊！

有獵夢人的能力，好像除了泯夢人的危機解除不了，聞人道前輩答應自己的那幾項好像都能完成，隻不過是費點兒時間的問題。

仔細想來，他變成普通人的這段時間裏過得并不算安穩，泯夢人的危機也沒能徹底解除，他們是不對自己動手了，但是可以讓别人動手啊！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乏骨子裏軟弱，對強權卑躬屈膝的人，爲了不被泯夢人針對，甘願充當泯夢人劊子手的獵夢人也很多。

想到這一點兒，程善笙忽然覺得自己很傻，泯夢人在六大宗門公開宣稱要保護自己的時候，都能想各種方法對自己下手，一個聞人道前輩又能約束多久呢？

他們隻要透露出不想自己活的意願，甚至都不用開口，也不用暗地找人，就會有铤而走險的人的對自己動手，換取賞錢或者泯夢人的友誼。

現在不就有很多人要來找自己的麻煩嗎？要不是沈芊瑩提醒，他還在傻乎乎地憧憬自己未來的美好生活呢！

一個普通人面對那麽多不要命的獵夢人，那結局還用說嗎？

程善笙都能想到自己死後的場面，估計柳大哥會幫自己跟聞人道前輩說說好話，聞人道前輩也應該會去泯夢人說道說道，但出手的人不是泯夢人，完全可以扯皮的。

到了那個地步，聞人道前輩也很難對泯夢人問責，泯夢人沒有直接動手，爲了一個死去的程善笙，岐尙宗尚不能過多地暴露在大衆的視野裏，聞人道前輩也是有心無力，沒有那個精力去調查究竟是誰害了自己。

唉！

程善笙深深地歎了口氣，這筆交易怎麽越想越覺得虧呢？

抱着這種心态，程善笙越發認爲自己幹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如果自己沒有變成普通人的話，也許這段時間就不會這麽被動，事事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牽着鼻子走。

自己的天賦這麽高，半年不到的時間就能和十二夜枭先鋒這些比肩六宗六傑的高手争鬥，而且泯夢人的魁首已經答應了不讓高于他境界的泯夢人動手，這已經沒什麽危機了啊！

若是他沒有被廢去修爲，現在的他根本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他也不用每天都想辦法想到筋疲力盡，整天都在痛恨自己無能爲力的惆怅中度過。

賺錢這種事兒，好像還是自己奮鬥得來的比較愉快，别人給的總有一種不是自己的感覺，心裏總是莫名地吊着一口氣不能徹底安心。

最關鍵的是，這些方便一點兒都不方便，還不如他自己親自運作呢！

自己完全可以把獵夢人視作一種能力嘛！又不是什麽生死抉擇，幹嘛那麽輕易的就同意變成普通人了？當時自己的腦子一定是秀逗了吧！

一念通達則萬念通達，程善笙暗自下定決心不再繼續搞那些麻煩無比還讨不到好的事情，等到拿了所有的獎勵，他就去找聞人道前輩求情，争取一下重新變爲獵夢人，一切的麻煩都迎刃而解了。

“獵夢人的終點不就是一種病态的永生嗎？漫長無比的生命你能産生多少欲望？等到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你拿什麽去消耗無盡的生命？”

到這裏爲止，這場入神論道程善笙已經輸得很徹底了，他這個時候完全就是對王一一這些人感到好奇了，沒有了帶刁難之心。

但是輸了這場論道他沒有産生應有的後果，反而讓他明确了要做回獵夢人的決心，這是因爲程善笙沒有自己的道，他整個人都是迷茫的，而且他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進行入神論道。

究其根本，他沒有明确的站位，所有的刁難都可以理解爲是他自己在問自己，在尋求别人的幫助，所以他不會産生心魔，反而因禍得福。

王道勤和那名看程善笙不爽的男子怎麽都不會想到會是這種結果，王一一事後反應過來，估計也想不通入神論道爲什麽會造成這種結果。

“人間界的一切欲望對我而言隻不過是過眼雲煙，我很小的時候就對這些欲望沒有需求了，我真正想看的風景不是獵夢人的終點，而是終點以外的風景，趙越獵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