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道則跟海市蜃樓的原理很有些相似,而且兩者都需要很嚴苛的條件才能觸發。
它們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一個是由特定的時間,特殊的地點和氣象構成的,一旦觸發,很多人都能看見;
另一個想要觸發則不需要這麽繁瑣的條件,道則跟時間、地點、氣象這三點都沒有關系,也不能被很多人的人看見,隻跟那個能看見它的人有關。
隻要這個人掌握了與之相對應的規則,或者即将要感悟,亦或者在心境上非常相似......總體來說,道則看你順眼就會顯現出來讓你看見。
聞人道曾經分别潛入到六大宗門偷師學藝,對這些道則并不陌生,所以程善笙獲得的 傳承裏也有道則的相關記載,隻是内容太多,他一時間無法快速地聯想到。
王一一這邊一做解釋,他頓時就想來起來,同時也确認自己根本就不是觸發了道則,不過王一一這麽說,肯定是沒有看見自己施展了照顯過去的能力,讓他心裏面略微送了口氣。
照顯過去這個能力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他現在都沒有足夠的精神能量粒子去施展照顯過去。
第一次使用這個能力的時候,他還沒有覺夢,那一次的時間也很短,也沒有其他人看見,跟這一次何其相似。
第二次觸發是在沈芊瑩那裏,他已經修出了些許魂體,因此沈芊瑩能看見,顯化的時間也比較長。
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如今的程善笙早就今非昔比,結合這些發生過的案例,瞬間就推斷出王一一爲什麽看不到。
他問這麽一句本來也是擔心會被其他人看見,既然王一一誤認爲是觸發了前賢留下來的道則,那就讓他繼續誤會好了。
“原來這是道則啊!這麽說來,我是不是能獲得那些道祖庭前輩留下來的傳承?”程善笙故意做出一副很驚喜的樣子,一雙眼睛的四處打量,仿佛一個尋寶的人。
王一一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每一個道則都蘊含了制造者當時的心境和對一部分對規則的感悟, 如果我剛剛沒打斷你,或許你對規則的感悟會在進一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程善笙是觸發了照顯過去的能力,跟道則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自然就不會感到失望。
隻見他爽朗地一笑,大聲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又不是你們道祖庭的人,不是我的東西得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王一一的确是一個爲人正派的君子,程善笙都這麽說了,他臉上兀自還保留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程善笙見自己的安慰不起作用,心中對王一一也是愈發的有些敬佩了。
“哎喲!不就是一個道則嗎?你剛剛不是說我跟你們道祖庭有緣,以後我多來幾次不就好了,你這是什麽表情嘛!難道今天領了獎你就不歡迎我來了?”
說着,程善笙率先邁開腳步朝主觀走去。
王一一聽到這話,臉上的神情終于有所好轉,大步追上了程善笙,“怪不得程小師傅總是能說出一些讓我受益匪淺的金句,有你這樣豁達的心性,大道可期啊!”
大道可期?我都成普通人好久了,還有個鬼的大道可期,程善笙暗暗地搖了搖頭,對王一一的誇獎有些啼笑皆非。
“什麽大道不大道的,人活着不就是爲了開心嘛!知足常樂,修行也不過就是一種讓自己更強大的方式而已,我現在已經比大多數人強了,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必強求把自己弄得那麽累呢?”
也不知道這是程善笙的心裏話,還是變成了普通人的妥協,這番說辭倒真有點兒豁達的感覺。
隻是王一一好像有些不贊同他的這些話,臉上由衷的欣賞驟然消失,變得有些凝重。
“程小師傅!你這話不對,我輩男兒,即便不是獵夢人,也當有一顆自強不息的心,豈能安于現狀,止步不前呢?”
我也不想安于現狀來着,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程善笙聞言,目光頻頻閃爍,臉色不自覺露出了一絲陰沉。
他停下了腳步,扭過頭認真地望着王一一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獵夢人?可是能得道自在的修者有幾個?人要懂得量力而行,總得有人去做你們這些尋道者不願做的事情!”
“如果每個人都一腔心血全撲在得道上面,誰來擔任人類發展的責任?這個世界又哪裏來的那麽多資源去支撐所有獵夢人?這個世界豈不是要亂套?”
這段日子裏,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逼迫着程善笙去面對是做普通人好,還是做獵夢人好的問題,但他自身的現狀沒有能力成爲一個體外人去做這個選擇,他隻能被動地接受。
别看他表面上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可心裏面早就積攢了一肚子的怒氣,這 一字一句都是他這段日子裏不斷問自己的話。
憑什麽讓他來選擇?他從一生下來就沒得選擇,成爲什麽人沒得選擇、變成一個修者沒得選擇、修爲被廢成爲普通人更沒得選擇!
他隻是一個随波逐流,拼盡全力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兒的人罷了,爲什麽做個普通人要被各種麻煩針對?爲什麽做個獵夢人要卷入那麽多的是非?
爲什麽做什麽都有這麽對的困難和挫折?每當感覺日子快要好起來了,就會出現各種狀态讓他的處境更加糟糕?是自己上輩子做的孽太多了嗎?
程善笙想不通,全是抱怨,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成爲一個什麽樣的人。
也許是王一一得到了他的認可,說出的那番話才能刺進他的心底,讓他終于爆發了。
王一一隐約感覺到程善笙的狀态有些不對,但他确實無法認同這樣的“豁達”,神情同樣很認真地反駁道:
“程小師傅,你這個觀點我不敢苟同,有些偏激了,所謂自強不息,乃是處境再糟糕,我們也能通過努力成就一個強大的自己,并非是争第一!”
“就算是争第一,也不應該是你說的那種第一,你說人要量力而行,這點我非常贊同,這是讓我們選擇一條适合自己的路,不要在不适合自己的路上做無用功。”
“每個人找到自己合适的路,在适合自己的路上全力以赴,同樣也能走到巅峰,看到所謂第一的風景,這個過程就是得道,你說的那種是對命運的妥協。”
王一一越說越進入狀态,整個人精氣神合一,猶如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跟他平時和戰鬥的時候都不一樣。
這時候,主觀裏的人應該是等得有些耐煩了,有一個身穿道袍,神色不太好的人快速地走到大門前。
當他看到王一一跟程善笙兩人相對而立,一動不動時,眉頭一皺,神情越發不悅,正要喊卻感到一隻寬大的手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猛地回過頭,便看到了他們道祖庭的觀主,對着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緊接着又指向王一一和程善笙二人,示意他靜觀其變。
男子這才認真觀察起了門外的兩人。
四人之間的距離其實并不遠,按照王一一的修爲,應該能感受到門内的動靜才是,但王一一沒有,這就有些值得耐人尋味了。
男子連忙集中精神,仔細感應。
不足片刻的功夫,男子臉上的神色立馬就發生了變化,他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向王道勤,語氣艱澀地問道:“他倆這是在入神論道?”
即使男子再震驚,可他還記得觀主讓他噤聲,隻是做了幾個口型,沒有發出聲。
王道勤點了點頭,轉身朝觀内走去。
男子這下哪裏還有半點兒不悅,一步三回頭地跟了進去,那可是論道啊!比精神世界裏面的戰鬥厲害多了。
一般論道就是常人們口中的辯論賽,一個問題,正方和反方各自舉證維護自己的觀點,誰得分多誰勝利。
這種兩方都不能完全主觀地評判誰對誰錯的形式隻能算是點到即止的切磋,上升不到戰鬥的地步。
論道根植于辯論賽,但比辯論賽殘酷,兩者必須要分出一個勝負來,敗者通常會核心價值觀崩塌,心志不堅的人很有可能瘋掉。
獵夢人之間的論道就更爲恐怖,兩人都是拿自己的道以及對道的理解來進行戰鬥,一般這種情況是很難發生的,也是修行者極力抵制的。
因爲太兇險了,輕則止步不前,重則走火入魔,而且他們最擔心的就是不小心進入到入神論道的狀态中。
這種狀态,精神生命體、血肉之軀、大腦會高度融合,進入一種物我兩忘的境地,以自身化己道,同别人進行碰撞。
這要是敗了,那就是全方位的失敗,大道崩裂,精神生命體、血肉之軀、大腦都會受到極大程度的損傷,即便有通天之能救回來,也不會有太大的作爲了。
大道之傷會一直伴随着失敗者,失敗者若是沒有找到反敗爲勝的點,以後再遇到勝利者,幾乎永遠都赢不了;
若是還強行修煉自己原來的道,就會受到勝者之道的影響,在修煉的途中對自己的道産生懷疑,在關鍵時刻再次道崩。
通常敗了的一方,如果僥幸未死,就會重修另外一條道,這種轉修它道的方式終究是屬于逃避,依舊擺脫不了大道之傷的影響,遇到勝利者,大概率還是打不過。
有大毅力者,痛定思痛,輸了也絕不否認自己的道,不斷地對抗、不斷地道崩、不斷地完善,大道之傷會越來越弱。
等到熬到大道之傷徹底消失,失敗者會更加強大,戰勝以前的勝利者也不是沒有可能。
很久以前就有天賦較差的獵夢人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修行,最後也達到了巅峰。
當今這個時代,修者文化比以前弱了不知多少輩,這種極端的修行方式已經沒什麽人使用了,隻有佛門的那幫人偶爾用一下,但也很少會入神論道,隻有破死關的時候才會采用。
男子一把年紀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入神論道,心中自是感到無比驚訝。
至于結果,他跟王道勤一樣,敢轉身離去就代表他們對王一一充滿了信心,不對,應該是對道祖庭充滿了信心。
開玩笑!道祖庭古往今來一直都屹立不倒,區區一個散人程善笙,估計自己的道是什麽都還沒找到,拿什麽去跟道祖庭的道比?輸掉那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