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還有一個一動不動的程善笙吸引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一下子就被沖淡了不少,也就放棄了要仔細去想一下。
雷景輝沒看到這些人還好,一看到這些人心底就涼得更透徹了,在這麽怪異的地方,看到這麽怪異的一顆鬼頭和自己死去的對手,很難讓他不聯想到這是陰曹地府啊!
愣了片刻之後,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問出了一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兩位可是來勾我二人魂魄的使者?”
聽到雷景輝問出這麽一句話來,作爲泯夢人魁首的鬼頭是真想恢複成人形, 沖他翻一個大白眼,或者賞個爆栗什麽的,這種話怎麽能出自一個奪夢境的高手之嘴,實在是太丢泯夢人的臉了,這裏還有外人在呢!
“雷景輝!你給我好好看清楚!這裏是你貨真價實弄出來的宬霧小世界,我說你沒死那就是沒死,你那漿糊搗的腦袋還不趕緊給我清醒過來?”
言畢,鬼頭嘴巴一張,一口濁氣吐出,這方虛無的世界瞬間又變成了之前雷雨欲來的老樣子。
自雷景輝醒來,算上他說了這兩句話的時間,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是極其短暫的,但是對一個奪夢境的泯夢人來說,已經算是很長的時間了,經過這一會兒的緩沖,他的主意識總算是徹底複原了。
看着宬霧小世界前後的變化,再結合鬼頭的動作和語氣,雷景輝哪裏還醒悟不過來發生了什麽?自然也猜出了鬼頭和被湛藍色流光捆住的人是誰。
能夠随手改變宬霧小世界規則的人隻能是創造它的魁首大人,地上那個人則是他們這一系的門主,如何能不似曾相識呢?隻是門主爲何會被一道湛藍色的能量給捆在地上呢?
應該是那個玉人搞的鬼吧!想必魁首大人是在自己死後被觸動的,門主隻是一道能量分身,當然是先救自己的命來得重要。
一念通達,萬般皆通!
雷景輝立馬對着鬼頭彎腰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多謝魁首大人在危急關頭施以援手,不然屬下今天就有可能飲恨在宬霧小世界了,不知那個實力強絕的玉人魁首大人是否有遇見?此人不僅修爲高深,好像還知道很多秘辛,更是揚言要暴打......”
“行了!醒了就好好調息一下,看看哪裏有不對,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一聽到雷景輝說起了玉人,鬼頭得連忙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玉人的脾氣有多臭,鬼頭那是親身體驗了好幾次得出來的結果,好不容易才讓玉人答應了自己的條件,若是讓剛醒來摸不清狀況的雷景輝出言不遜給破壞了,再來一次絕殺,然後破開宬霧小世界,那就真是白費這麽多功夫了。
鬼頭是真的被聞人道給整怕了,他現在隻想快速了解此間的事情,跟玉人多待一刻都覺得渾身難受。
“你這人是不是也太占強了點兒,人家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剛剛活過來思維還不是很清晰,讓他多訴說一點兒怎麽了?這也是一種排解壓力的方式啊!幹嘛非得打斷人家呢?魂靈永寂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滋味,你得體諒一下人家,好歹人家還是你的下屬!”
聞人道一邊從鬼頭後面慢悠悠地飄了出來,一邊苦口婆心地勸說道,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他這一次倒是沒有跟鬼頭置氣,畢竟雷景輝是在誇他修爲高深,多有面兒?而且一言就能挑起兩人的尴尬,雙倍的快樂!
“你!你怎麽......”
雷景輝正在心裏面納悶魁首爲何這麽突兀地打斷他的彙報,他印象中的魁首不是這樣的啊!然後他就聽到了一道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
程善笙的保命玉符怎麽還在這裏?現在的局面到底是怎樣的?魁首跟門主兩人的分身聯手都沒能拿下玉人嗎?這個宬霧小世界那可是魁首的主場啊!天時地利人和全在自己這一方,就算修爲真的弱那麽一些,也不至于打不過一個玉人吧!
雷景輝呆呆地看着玉人走出來,跟受到驚吓似的僵在了原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什麽我!不要那麽驚訝,跟沒見過世面似的,我早就跟你說你們魁首不是我的對手,你還不相信,現在信了吧!”聞人道把頭微微一昂,神氣十足地說道。
鬼頭看着雷景輝一臉驚訝的樣子,知道他心裏在震驚什麽,可玉人說的也沒錯,他計算過,即便他是一具分身在這裏,跟雷景輝的門主加在一起也不是玉人的對手。
此人的修爲境界固然還沒有跳出獵夢境大圓滿這個桎梏,但是他已經将這個境界修到了一個造化自在的地步,可以說是獵夢境,也可以說他自身就是獵夢境,從他施放出冰龍能夠自給自足,自生也沒有能量損耗的那一刻,鬼頭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否則,堂堂泯夢人之尊,面對一個敵手,又何必處處忍讓?
自己苦隻有自己知道,鬼頭心裏暗暗一歎,給雷景輝解釋道:“雷景輝你聽好!程善笙不是六大宗門的人,而是這位修爲通神高人的半個傳人,過往也沒有濫用過獵夢人的能力,我們以後不可再他的麻煩,你今天出去之後,務必要确保所有的泯夢人都知道這個消息!”
“是!”雷景輝不是笨蛋,魁首都說程善笙沒問題了,再猜不出此刻的局勢應該不利于他們,他也不配擁有今天的這一切了,幹脆利落地接下了任務。
其實都不用想,傻子都知道,堂堂泯夢人唯一的至尊——魁首,那是敢于跟六大宗門掰一掰手腕的存在,能夠到達這種位置的人,哪個不是一身傲骨!怎麽可能輕易服軟,改變原定的主張?
所以,眼前的這個玉人到底是誰?居然真的能讓魁首大人妥協到這個地步!
這低頭跟打不打得赢可不一樣,低頭等于放下尊嚴,窮人的尊嚴一錢不值,可達到魁首這等高度的人物,他們的尊嚴則高于生命,他們的尊嚴已然不再屬于個人,就算他們自己累了,偶爾不想維護了,也不行!
魁首的尊嚴代表着泯夢人的魂,他若是低頭了,泯夢人的氣勢也就降了,因此,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所有泯夢人,他都不能允許别人踐踏自己的尊嚴。
鬼頭見到雷景輝退到一旁,垂首等候,才轉向聞人道說道:“我已按照約定把程善笙的規則之體重新凝聚了出來,閣下是不是也該完成約定的剩下部分了?”
看着生怕自己會反悔,有些緊張兮兮的鬼頭,聞人道眼珠往上一斜,沒好氣地說道:“該着急的時候不見你着急!不該着急的時候倒是瞎着急,老夫向來都是說一不二,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就絕不會食言,你就放寬心好嗎?不要玩命催我!”
鬼頭沒有接話,隻是默默地看着聞人道,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漂亮話誰不會說?要麽現在就執行約定,不然他是不可能放寬心的。
聞人道在六大宗門都卧底了一個遍,這哪是一般人能夠做到,又豈會看不出鬼頭的心思?當下也不再多言,兩隻玉手合于胸前,掐了一個繁瑣的印訣,口中念念有詞。
随着他咒語念完,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他眉心處一閃,然後脫落出來,慢慢凝爲一個蘋果大小的光球,有如實質,光球的中心有一個小人在沉睡,一看就是程善笙的真靈。
鬼頭在一旁看得極其認真,實際上到現在爲止,他的内心深處,依舊沒有徹底放下對玉人身份的懷疑,這并非是他的一廂情願,也不是玄之又玄的直覺,而是他根據一些實情推論出來的。
當年,當他終于可以橫行無忌地行走在修行界時,湊巧得知那個天才的事迹後,世上早就沒了那個天才的消息,可即便是這樣,他也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
但是在這漫長的歲月裏,也不知道是那個天才藏得太好,還是真的已然寂滅,他一點蛛絲馬迹都沒有尋到,連疑是那個天才的傳承者都沒有見到過。
眼前的玉人是唯一一個讓他感到跟那個天才有關系的人,這是多麽難得的線索?他有一種很奇特的預感,若是沒在眼前的這個玉人身上找到線索,那麽他可能永遠也找不到了。
因此,他不想錯過玉人的任何動作,尤其是出手将程善笙的真靈取出來,這個動作要運用到對規則的感悟,這最起碼能夠讓他窺探出一些端倪。
隻可惜,聞人道在修行一道上的天賦真的太恐怖了,從他的修爲跨入獵夢境大圓滿之上,離開六大宗門都有好幾百年的時光了。
于獵夢人來說,普通的幾百年時光,在修行界就可能是幾千幾萬年的時光,聞人道早就把他學到的東西融爲一爐,自成一體,擺脫了六大宗門的那些特征和條框。
聞人道先前因爲不相信有人會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加以防範,才不經意的透露了一些東西,但現在他有了防範,即使鬼頭眼光再毒辣個一萬倍,也休想從他這裏看出什麽來到。
聞人道屈指在光球上一彈,鬼頭什麽都還沒看到,就聽到“啵”的一聲,光球破裂,程善笙的真靈一下子就逸入了規則之體當中。
“該死的,這殺千刀的,臭不要臉的泯夢人,我不過就是被時事逼着跟六大宗門聯手了一把,又不是我自願的,而且跟我交手的幾個夜枭先鋒都還好好的活着!爲什麽非要對我趕盡殺絕呢?簡直是欺人太甚,我要是能活着,一定要把泯夢人連根拔起,一個都不放過!”
程善笙死掉的經驗有好幾次了,也許是産生了抗性,不像雷景輝那樣擁有緩沖期,兩眼一睜就罵罵咧咧地瞎嚷嚷了起來,怎麽難聽怎麽說,這應該是他臨終前最想發洩的話。
守在一旁的雷景輝聽到這話,臉上迅速閃過一抹陰沉至極的霧霾,有心想要出口訓斥程善笙幾句,但他眼神不經意一瞥,頓時注意到了魁首邊上的玉人,隻能強忍了下來。
他微微擡起頭,朝魁首看了過去,魁首幻化出來的鬼頭,臉上連五官都沒有,想要觀察表情的想法落了空,不過那眼眶中的鬼火卻是有些搖曳,似乎在預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