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不了了之的結果,起先雷景輝并不覺得有何問題,可此刻将這些事情前後一貫通,他頓時覺得所有人都被擺了一道,自己的猜測極有可能爲真。
如果築夢基金會真正的領袖是六大宗門的人,那麽這一切的不合理之處就都能解釋了。
爲什麽他們敢去嘗試研究強行将普通人變成獵夢人的辦法?爲什麽在幹這麽大的事情,他們還能夠悄然發展至今,不是自己心急了根本不會被發現?爲什麽這次對程善笙的讨伐會失敗?爲什麽程善笙的保命玉符會這麽奇怪?
因爲他們的背後是六大宗門的人,修行文化底蘊足夠支撐他們去開辟另一條道路,所以有那個信心敢去研究這些東西。
同時也是因爲這一點,等于是有了最流弊的内鬼,清楚各方勢力的動向和手段,築夢基金會便能夠第一時間了解六大宗門的動向,六大宗門的追查豈不是跟鬧着玩似的?
人家有心算無心,又怎麽可能會被其他組織提前發現呢?六大宗門抓不到他們,人間界的炎國政府就更加抓不到他們了。
至于程善笙身上的種種奇特,也同樣能用他背後撐腰的是六大宗門的人來解釋,不然他一個散人怎麽會去參加夢境潮汐,還好巧不巧地加入六大宗門的陣營對抗泯夢人。
這個處處讓他覺得意外的保命玉符也是一個信号,如果不是爲了掩人耳目,害怕被人找到蛛絲馬迹給認出來,誰會在保命玉符上做這麽多的手腳?
可是有一點他想不通,程善笙目前也沒被證實跟築夢基金會有關啊!倒也不用這麽藏頭露尾吧!
想到這裏,他忽然又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倘若那個改造獵夢人的技術真要給他們搗鼓成功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搞出來一些殘次改造人,那這個世界豈不是要遍地都是獵夢人?
獵夢人一旦沒有門檻,勢必會達到全民獵夢人的局面,到了那時,人間界和修真界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尤其是心術不正的人成了獵夢人,最頭疼的就是炎國政府和泯夢人。
在所有的勢力中,受益最大的反倒是六大宗門,就算沒有額外的好處,但最起碼能夠獨善其身,不受影響。
如此,從長久的發展來看,他想不通的這一點也不是什麽想不通的事情了。
聯想到未來有可能會出現的場景,雷景輝的腦海裏轟然一震,一個更加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這會不會就是六大宗門私下跟炎國政府達成了默契,默許的?
這些年,在泯夢人們的不懈努力下,仗着自己是獵夢人就爲非作歹,無視規矩的家夥越來越少,已經折騰不起什麽風浪了,他們因此有了大肆發展的空間,勢力愈發強大,在炎國政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狀況下,六大宗門他們現在都能掰一掰手腕兒。
泯夢人近些年的勢頭這麽猛,炎國說不放心那是假的,而大批新改造出來的獵夢人,剛好可以吸引他們的火力。
修行界沒有他們跟六大宗門叫闆,會快速穩定下來;
人間界有他們去對付那些新冒出來獵夢人,區區的動/亂其實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犧牲他們泯夢人,修行界和人間界都能夠和諧,不對!到了全民獵夢人的時候,炎國哪裏還有什麽人間界和修行界之分?炎國将成爲史上第一個舉國上下都是修者的國度。
念及這些,雷景輝一顆心頓時亂作一團。 “程善笙呢!小聰明是多了一點兒,但那是因爲他成爲獵夢人以前隻是個小人物,沒見過什麽大世面,還是有點兒智慧的,可你的話,則是太聰明了,聰明過了頭的那種,反而失去了大智慧,你這一套對付程善笙都稍顯吃力,又如何能對付我?”
玉人說到此處,許是覺得自己這話沒什麽力度,便譏笑道:
“你們泯夢人啊!不愧是颠倒是非黑白的高手,明明就是獵夢人,非要說自己是泯夢人;明明是維和隊,維着維着就自立起了跟腳;明明是你們想要殺人,偏偏要說成是爲了替這個世界去除毒瘤!”
“啧啧啧~”
玉人的身體是靈玉材質構成的,臉上也沒有五官,但是爲了咂這個嘴,他在頭部底端現出了一道口子,發出磕磕嗒嗒的聲音。
緊接着他身形一閃,飛掠到雷景輝眼眼前,搖了搖沒有五官的頭,好奇地問道:“你說你們泯夢人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可以這麽占強?”
“我不現出原形怎麽就成了築夢基金會的人了呢?這是什麽狗屁邏輯,簡直是強詞奪理嘛!怪不得那麽多人恨你們,你們這些年用這種強加别人罪名的方式殺了不少無辜的人吧!”
玉人似乎對談話很有興緻,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沒有急着對雷景輝出手,也沒有着手救治程善笙。
這樣正合雷景輝之意,剛好他這會兒心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所謂言多必失,玉人說得越多,不小心說漏嘴的機會也就越大,提供的碎片式線索也就越多。
各方面拼湊起來,或許就有可能助他确認玉人的真實身份。
于是雷景輝收起了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氣節,冷哼道:
“剩者爲王,我們泯夢人能夠在六大宗門的統治下走在到今天,并有了與之分庭抗禮的實力,說明我們占據了天命,我們的理念是附和當今這個時代的,所以我們有理,說你們這些被天命抛棄的一方是這個世界的毒瘤有什麽不妥嗎?”
用人間界的話來說,修行界的獵夢人是正常人類,而泯夢人就是擁有反/社會型人格的不正常人類,他們的特征都是以自我爲中心、沒有羞慚感,缺乏同理心,漠視生命......
然而正是這些缺陷,造就了他們異常冷酷無情的性格,行事作風也更加容易偏執,試問這樣的人怎麽會被玉人幾句譏諷就感到羞愧呢?
不僅不會感到羞愧,雷景輝在說起自己泯夢人的身份時,眼底深處還盡是狂熱之色。
“無論是修行界,還是人間界,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的規則從來都沒有變過,你們有不有理,要殺的人是不是這個世界的毒瘤跟我沒關系,死在你們手中那是他們太弱,怪不了别人,但是你們不能像今天這樣以大欺小,派奪夢境的你來殺程善笙!”
“因爲他是我相中的傳人,而我比你們很多泯夢人都強,我強即是他強,所以我有資格制定新的規則,我要給程善笙一個相對公平的世界,你們派出相同境界的人來對付他,我不會阻止,就算境界稍稍再高一點兒,比如他窺夢境初期,你窺夢境中期我也不會阻止!”
“可若是你們再以大欺小,直接派高出一個大境界還多的人,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不怕實話告訴你,你們泯夢人的魁首都不是我的對手,這樣說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聽了玉人的這番警告,雷景輝終于明白他爲什麽會說這麽多,原來是想給程善笙創造一個既不會夭折,又不缺乏考驗的修行之路!
雷景輝的确是心思玲珑之輩,一下子就猜到了玉人的真實含義,這是要培養一個同境無敵的傳人呢!
從萬衍大群島那一戰的表現來說,程善笙倒是确有無敵之姿的苗頭。
雷景輝忽然有些慶幸,慶幸他放下身段,以半隻腳跨入奪夢境後期的修爲對一個初入窺夢境的小輩兒動手。
這次四大夜枭先鋒聯手擒拿程善笙,最終落得個三重傷的結局,另外,他還從給念枭療傷的人那裏聽說,程善笙已經成了念枭的心魔雛形。
當他把這事告訴給念枭的師傅後,念枭的師傅就拜托他去親自去調查程善笙的識海,因爲隻要念枭對程善笙的猜測被證實爲真,同樣能夠極大程度削弱她的心魔。
起初他還有點兒抹不開面子,放不下身段,可轉念一想到李穆跟程善笙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友誼,爲了幫助李穆斷情絕義,他終究是放下了面子,答應了念枭的師傅選擇在今天對程善笙出手。
幸好他找到了李穆,否則,他又怎麽會知道程善笙的背後有獵夢境的高手,而且還是把他在往同境無敵的路培養。
這要是不知道,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賣給炎國政府一個面子,讓程善笙有了安全成長的空間,豈不是又要在将來多一個不能對付的高手?
隻可惜自己不是獵夢境的高手,程善笙的保命玉符發動,今天沒能一勞永逸地殺掉他,後面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不過好在今天知道了程善笙的底細,還發現了築夢基金會有可能是六大宗門的門人搞出來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隻要他把這些事情禀告回上面,自然會有對付程善笙的計劃出來。
想到這裏,雷景輝瞬間鼓動起了自己的精神能量粒子,想要以玉石俱焚的方式提前結束這一切,修爲修到他這一步,幾乎已經沒什麽是好怕的了。
與其被别人殺死,他還不如飛蛾撲火死得有尊嚴。
“小娃娃,我勸你最好是停止你的危險行爲,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套我的話,想猜測出我的來曆嗎?”
玉人話音剛落就一指點出,一道湛藍色的氣勁瞬間降臨到雷景輝身上。
氣勁臨身的瞬間,雷景輝駭然地發現自己所有的精神能量粒子都停止了運行,然後他的四肢也如同被冰封了一般,隻剩下眼珠子還能動。
啪嗒!
雷景輝對精神生命體的感知不是錯覺,即便他不是被冰封了,也跟石化了沒有太大的區别,由于失去了力量,自然也就維持不了平衡,來了個平地躺摔。
玉人身形一閃,再次跑到雷景輝的眼前。
“明知道我的修爲是獵夢境大圓滿,還敢在我面前玩小聰明!我早就看出你這小娃娃心術不正,你也是吃一塹還不長記性,我給你說這多你以爲你就能得償所願了?”
許是覺得一邊用精神能量飛着,一邊還要用精神能量說話很累,玉人幹脆落到了地上,繼續說道:“其實我是故意的,我是在想辦法繞過你的保命玉符,讓它不生效,或者在生效之前滅掉你部分真靈!”
雷景輝身體不能動,隻能移動眼珠跟随玉人的軌迹,看着渾身冒藍光的玉人,他感覺他這一輩的苦都在今天嘗盡了,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