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善笙都已經做好了撕破臉皮的準備,隻要噬靈說的話有一點不讓他滿意,他就會率先發難,怎麽也沒料到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還是惡人先告狀。
自己哪裏沒有誠意了?什麽時候轉移話題了?不是在鄭重其事地回答爲什麽修行嗎?
程善笙被噬靈的無端指責說得有些懵逼,但心裏的委屈和憤怒更勝從前,然後他就把視線移到了李穆身上。
這主仆二人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擔心自己不說真話,先來一招先禮後兵教訓自己?
李穆根本不用等程善笙找麻煩,幾乎是程善笙看過來的同時,他已經開口訓斥噬靈了。
“噬靈!說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要自作主張,你這些年恢複的靈性隻是很小一部分,剛好讓你重新擁有了思考的能力而已,你這方面的能力還很稚嫩,思考問題不夠全面,程善笙沒有不講誠意,你不要老覺得除了你認可的人以外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說到這裏,他又看向程善笙,害怕剛才這一語雙關的話程善笙沒聽懂,稍稍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個說辭賠不是。
“噬靈的恢複程度尚不足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不光對你這樣,對别的人也是這樣,你擔待一點兒,别跟它一般見識。”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針對,哪怕是個神經大條,沒心沒肺的人,也該知道要防範一二了。
程善笙對李穆的話半信半疑,噬靈或許真的是靈性受損嚴重,但李穆未嘗沒有以此做文章,給他來一個下馬威的想法,闖蕩江湖這麽多年,他可不是那種還很天真的小朋友。
“既然噬靈這麽不願意相信我的話,那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反正我已經告訴你我是爲了活下去了,我就是這麽個俗人,你沒有别的問題,就送我出去吧!”
李穆一聽程善笙這撂挑子的語氣,目光一凝,趕緊陪着笑臉說道:
“你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嘛!噬靈終究隻是一個契靈器,你不能要求它跟我們人一樣不是?它不信任你,我信任你啊!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你還不相信我?”
程善笙冷哼了一聲,面色略有緩和,但沒有說話,想要他配合,這點兒程度的示好可不行。
李穆在銷售這個行業跟程善笙不相上下,自然也是揣摩人性的高手,而且他的客戶可都是性情捉摸不定的女性客戶,比男人難對付多了,程善笙在想什麽他一眼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于是,他佯裝有些不滿地對噬靈說道:“這個問題是我主動向程善笙提出的,我先展示出誠意,那是我應該做的,至于他願不願意回答,那是他的自由,我們無權幹涉!”
“接下來我要跟他單獨聊聊,這裏沒你什麽事兒了,你還是讓這裏恢複原狀吧!還有,不要讓我再發現你搞小動作,否則就不是幾句訓斥這麽簡單了!”
後面這兩句話的語氣可以說是相當重了,噬靈聽了之後,也不知道有沒有生氣,一言不發地消失在了原地。
就片刻的功夫,這個虛無的空間又變成了程善笙剛進來時的模樣。
李穆爲了讓程善笙心裏更舒服一些,直接單手掐訣,一個淡灰色的防護罩将兩人包了進去。
“你應該挺好奇我在這方世界爲什麽能夠造成那麽大的破壞力,而你卻隻能做到推動它們的地步,構不成什麽破壞力對吧!”
李穆注意到程善笙的目光亮了一下,心中一喜,沒等他确認,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你認識墨靈,應該知道攝魂釘是一件噬主的兇器,我能跟它和平共處,那是因爲我太祖找到了對付它的辦法,我修行的規則和精神武技都能夠克制它,有這個防護罩在,它不敢,也偷聽不到我們之間的對話。”
程善笙順着李穆的手指看了一下籠罩着兩人的淡灰色防護罩,盡管他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麽規則,但是他知道關于攝魂釘的事情李穆應該沒有說謊。
從李穆展示出跟他截然不同的破壞力開始,他就一直在納悶,爲什麽自己跟李穆的差距那麽大?
在他的認知裏,攝魂釘的特性是什麽那是許墨佳親口告訴他的,關于精神世界這些常識則是聞人道前輩傳給他的,絕對算得上是權威中的權威,這種情況不應該發生才對!
也唯有李穆此刻的說法,才能解釋這種現象。
李穆見程善笙的态度有所好轉,心中大定,繼續說道:“你說你是爲了活下去才修行的,那假設你現在所有的麻煩都解決了呢?比如泯夢人不再針對你,你還會繼續修行嗎?”
實際上不用程善笙額外去做什麽補充說明,李穆百分之百的願意相信他修行是爲了活下去,但是除此之外,他相信程善笙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去修行,那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東西。
“沒有麻煩,你還會努力修行嗎?”
不知爲何,李穆這一問,程善笙的腦海裏就一直在重複着這個問題,一聲比一聲大,嚴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被震破了。
這種感覺難受至極,可他沒有對李穆流露出任何不滿,因爲他知道這一次不是李穆或者噬魂釘動的手,而是他自己的原因,也許是他的内心想要去正視這個問題。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因爲什麽原因觸發了這個開關,但他還是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如果抛開一切外在原因,程善笙下意識的反應是自己不會選擇趟修行界這趟渾水,但是他仔細一琢磨,又發現自己并不是真的能夠做到不動于心。
一想到要停止修行,他心裏就有一股股淡淡的寂寥感出現,像是失落,又像是遺憾或者不甘。
這要是換做他在拒絕空聞大師的那時,他肯定自己不會有這樣的情緒,即便是見識了修行真解之後也不會這樣。
他是一個标準的新世紀青年,接觸的,認可的都是現代科學知識,突然讓他去做一個隻能在精神世界裏過瘾的修行者,還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獵夢人的力量,否則就會被泯夢人找上門。
這跟帶上VR系統,玩遊戲沒什麽區别?興許還沒有VR遊戲的體驗那麽快樂!這才是他對修行沒有那麽渴望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因爲什麽虛無缥缈的自由。
那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有了這樣的改變,想要認真修行了呢?
程善笙反思自己,最終将時間确定在了夢境潮汐開啓的那段時間。
那時,驅使他去萬湮大群島的動力并不僅僅隻是爲了修行變強,對抗未知的危險,這隻能算是一個成爲獵夢人之後不可忽視的必備理由,誰都得這樣。
他去萬湮大群島還有另外幾個屬于自己的理由,一是因爲馮氏兩兄弟用計奪走了他的塔城區,讓他氣憤得不行,不搞死馮兆林他就不想上班;
這樣一來,他的時間就多了,在家裏閑着也是閑着,還不如出去玩玩,由此觸發了第二個原因。
喻會長爲了盡快完成乾元世界的建造,好擺脫築夢基金會的名頭,政府那邊的風聲一停,她就立即着手安排會裏的成員去萬湮大群島去尋找凝神木和夢貘髓。
程善笙剛好也需要識土,腦袋一發熱就悄悄摸了過去,誰承想他在起飛之前遇到了太極道的張雲帆,陰差陽錯地得知了夢境潮汐的事情。
頭腦發熱的狀态下,他一心想要變強,迫不及待的要馮氏兩兄弟付出代價,萬湮大群島既有可能讓他打造出一個精神世界出來,還能讓他突破到窺夢境,這麽高回報的事情,他當然沒理由拒絕。
甚至在他登上萬湮大群島,跟藍芷蝶闖了一個夢境空間後,他的大腦還是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更加癫狂了。
到了這一步,他依然沒有修行是爲了自己的意識,如果那時有人告訴他,隻要放棄修行,就能按照他的意願懲罰馮氏兩兄弟,并還給他一個正常的生活,他會毫不猶疑。
但是現在的他做不到了,可能是在夢境潮汐中殺了很多人,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掌控别人生命的刺激,也有可能是夢境對抗中吃了太多的苦頭,讓他參悟了平衡規則,見到了真正的修行力量。
還有可能是他滋生了心魔!
時間有限,程善笙實在想不到一個足夠合适的理由,又不能讓李穆等太久,于是他隻好先暫停思考,緩緩的朝李穆點了點頭,簡短地回答道:“我都踏入修行界了,這是沒辦法更改的事實,我肯定會繼續修行下去的。”
李穆目光一閃,疑惑地問道:“窺夢境的修爲足夠你在人間界潇灑了吧!沒有泯夢人這些麻煩你爲什麽還要繼續修行呢?”
就知道沒事情這麽簡單!程善笙在心裏面暗歎了一聲,李穆果然會繼續追問,不然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的把自己喊到這裏來。
他皺着眉想了想,糾結道:“具體我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麽,但是接受了你剛才的設定,我也不好意思再說自己是被别人逼着修行了,也許是我見識了修行者真正的力量吧!”
“就像錢一樣,你不是很有錢的時候,日子差一點也能過得下去,甚至樂在其中,可是當你很有錢之後,過慣了有錢人的生活,再讓你去過以前的日子,大多數人會覺得連狗都不如,我也是這其中一員,一個很俗的俗人。”
這樣的回答可以說是很真誠了,短時間内,程善笙已經想不到比這個原因還要更貼切的原因了。
可是李穆卻沒有打算就這麽放過程善笙,他沉吟了片刻,再問:“那你修爲到了獵夢境,你最想做的事情什麽?不要說報複馮氏兩兄弟,以你現在的實力收拾他們那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不得不說,李穆循循善誘的功力還是很有火候的,他這一問,程善笙原本亂成一片的腦海瞬間找到了方向,他開始想象自己成爲了一個獵夢境的修行者。
到了這個境界,軀體滅而意識不滅,一念可通神,泯夢人的威脅他完全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他欠沈芊瑩的那些賬應該也都能還完了。
有獵夢境的修爲,想來成爲一個區區炎國首富也不是什麽問題,林志遠的知遇之恩他也能做一個完美的了解,到了那時,無事一身輕,天下之大,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有誰能約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