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善笙看着說變臉就變臉的李穆，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受，他這時才想起李穆也是一名窺夢境的大修，兩人還因爲他在夢境潮汐裏的偷窺行爲交過手。
李穆身上有攝魂釘這麽強大的契靈器，絕非尋常獵夢人，此刻他這麽嚴肅的要求自己幫他解惑，難道他是借着跟自己道别爲由，實際上是想跟自己清算一下夢境潮汐中偷窺一事的舊帳？
仔細想想，倒也不是沒這方面的可能，隐私這種東西，誰都不希望被别人瞧見。
在夢境潮汐裏的時候，李穆發現自己在偷窺，第一時間就動了殺心，催動攝魂釘隔着那麽多夢境來攻擊自己，還好有許墨佳，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對于李穆二話不說直接攻擊他這回事兒，老實說程善笙心裏沒有什麽怨氣，換位思考，換做李穆偷窺他，他也會做出相同的舉動，甚至更嚴重也說不一定，他是打算回到現實世界裏好好解釋一下的。
可回到現實世界中，李穆卻一個字兒都沒提，這種反差本身就很容易引起懷疑，隻不過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自己被泯夢人給惦記上，念枭這種高手都能追到寰球網絡公司來上班，足以見泯夢人的決心。
李穆擔心會受到牽連，導緻獵夢人的身份過早暴露在泯夢人的眼中，硬生生的忍下來，選擇暫避鋒芒是很正常的事情。
程善笙起初還以爲李穆要辭職來着，沒想到隻是請了小長假，且走的比較倉促，沒來得及好好道個歉，結果這段時間又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搞得他焦頭爛額的，幾乎都忘了李穆這回事兒。
直到李穆變得這麽鄭重其事，他才想到他們之間還有事情沒有了結，這句問題前的鋪墊也許就是一個信号。
想到這些事情，程善笙基本能确定李穆要跟自己喝一杯不是爲了送别，而是别有用意，他的心态立即發生了變化，什麽不舍，什麽惺惺相惜全給抛到了九霄雲之外。
之前泯夢人監視自己那麽危險的狀況，李穆都隻是請了個假，如今自己完好無損，泯夢人也都退走了，他怎麽反而決定辭職了呢？家裏有突發狀況未免也太沒有說服力了，恐怕根本就是個幌子。
李穆不會是想殺悄無聲息地殺了自己跑路吧！
一念及此，程善笙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半拍。
與此同時，他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瞬間福至心靈般的聯想到了當時李穆在廁所裏跟他交談時的場景，李穆的一邊跟自己交談，一邊偷偷摸摸地觀察着走廊外面。
當時他還很好奇李穆在觀察什麽來着，結果李穆說是林志遠，他也就沒太當回事兒。
如今看來，李穆觀察的人肯定不是林志遠，很有可能是前來面試的念枭，李穆是借機跟自己交談，好避免跟念枭相遇。
怪不得他走得那麽倉促，想來那句忠告也是看到念枭之後，才順便提醒自己的，若不是念枭這個不速之客來得太快，興許早就向自己讨個說法了。
“你在想什麽？問你話呢！願不願意配合你倒是給個反應啊！”
李穆見程善笙一雙眼珠子轉得飛快，分明是在思考問題的表現，但像是沒聽到自己說話一般，就是不回答自己，自己的問題還沒問呢！哪裏用得着考慮這麽長的時間？于是他的出聲催促了一句。
程善笙飄忽不定的思緒被李穆一句話就給拉了回來，他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此地甯靜淡雅，又是公衆場所，絕對不是一個動手的好地方，程善笙心裏稍微鎮定了一些，打算先發制人，化被動爲主動。
“你要問我的那個問題，是想知道前段時間在魔魇三角淵，我爲什麽能在夢境潮汐裏看到你的考驗對吧！我說那其實是一個巧合，你信嗎？”
李穆眉梢一挑，大感意外，他怎麽也想不到到程善笙考慮了半天，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看來這麽一小會兒，程善笙這個戲精在心裏面導演了一場大戲啊！李穆在心裏面笑了笑，道：“你要是想回答的話，我也不介意聽聽，但是我想要問的問題不是你擔心的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什麽？”
這下有輪到程善笙感到詫異了，他們兩之間除了此事，好像也沒别的交集了啊！還有什麽事情值得李穆這麽鄭重？不會是要把手中的盤子交給自己吧！
李穆可不像程善笙想得那麽多，幹脆的很，也沒有賣關子，直言道：“你踏入修行界也有段時間了，如今更是踏入了窺夢境，成爲了真正的修行者，那你修行的意義是什麽？方便生活，還是爲了高人一等？”
震驚的大門一旦的打開，就停不下來，程善笙臉上的神情更加詫異了，還帶上了一點點無語。
搞了半天，李穆把氣氛搞得這麽緊張，他還以爲是要問什麽了不得的問題呢，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閑得蛋痛的哲學問題，他面色茫然地搖搖頭，如實回答道：“蛤？你文修行的意義啊！我好像從來沒想過這類的問題。”
程善笙的話音剛落，李穆略帶命令性質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那你就好好想想，你也利用獵夢人的能力做了一些事情了，這麽變态的能力，你不會一點兒感想都沒有吧！”
看樣子，這個無聊的哲學問題對他很重要，他沒打算就這麽輕易的放過程善笙，大有不問出答案就不罷休的意思，沒給程善笙留半點兒插科打诨的機會。
“你不要亂說啊！我可沒有濫用獵夢人的能力，公司的業績那都是我費盡心思，一步一步逐個攻略出來的！”
泯夢人這一次的動作這麽大，差一點兒就抓到程善笙了，他現在的警惕心比以前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聽到這種危險的話題，立馬出口否認，以免給人借題發揮的空間。
“我知道你的業績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但是你在其它方面肯定有使用過吧？不然泯夢人爲什麽會放着别的獵夢人不管，緊緊地追着你不放？”
李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善笙，似乎想要把程善笙看透一樣。
他眼中蘊含着的深意，讓素來的臉皮巨厚的程善笙都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虛了起來，就跟上學時犯了錯事，被老師一眼看穿的那種感覺頗爲相似。
可程善笙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的這種事情打死他都不會承認，有證據也不行，他打了個哈哈，故意裝作大驚小怪的樣子說道：
“泯夢人爲什麽緊追着我不放，這不是衆人皆知的事情嘛！我在萬湮大群島壞了他們的好事，這事兒你是知道的呀！我一個無門無派的小人物而已，他們動我又不用顧慮什麽，換誰誰也會緊追不放啊！”
李穆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沒有接程善笙的話，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
等到程善笙被他的目光瞧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李穆才重新開口。
“瞧把你給急的，你有沒有濫用獵夢人的力量跟我又沒有關系，我并不關心，是你自己戲太多聯想到了這上面，就算我關心有能怎樣呢？不管你有沒有濫用能力，我都不能拿你怎麽樣，我隻是想知道你是爲了什麽而修行，你想那麽多作甚？”
程善笙看着侃侃而談的李穆，不似作假的樣子，他心裏第一次思考起了這個無聊透頂的問題。
說起來，程善笙能走上修行路，完全是出于好奇心作祟和運氣使然，他出生在一個小山村裏，祖上三代都是務農的，尤其是他爺爺那一帶，一輩子都沒走出過大山。
父母那一輩倒是出過大山，但都是爲了生活疲于奔命，沒有多少見識，就更不要說接觸什麽修行者這麽超現實的力量了。
程善笙自己從小到大都是接受的無神論教育，什麽神啊鬼的，那都是封建迷信，無知的人才會信的，像他這樣的人，身邊即使出現了一個修行者，估計也會認爲是變戲法兒的招搖撞騙之徒。
不過修行者也不太會去他那個地方，加上自身也從來沒有接觸過有關修行者的真實信息，就算僥幸覺夢，但沒有天大的機緣，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成爲一名很厲害的修行者。
就好比程俊川，如果不是偶然之間發現夢境裏的事情能變成真實的，他興許到現在都還會排斥睡覺做夢這件事。
可能姓程的人運氣都比較好，或者天生适合成爲修行者，誰會料到成年以後的程善笙，會對一則道聽途說的首富死亡消息感到好奇呢？
然後他就随便上網查了一下，恰巧他又會翻牆，還真給他找出了死亡消息，又順藤摸瓜的注意到了空聞大師，看到了那個可以打開新世界的秘文。
到了這一步，他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隻當是營銷号的炒作手段，而且真正有名的佛學大師都有很強的人脈關系，秦半城既是他的弟子，借用他的人脈關系起家還是很快的。
哪怕當天晚上覺夢，他也沒意識到自己成了修行者。
但是空聞的動作快呀，在程善笙覺夢的第二天，就派他的大弟子廣聞登門造訪，可也就是讓程善笙第一次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非常牛掰的佛學大師存在，想要讓他相信修行者還是有點難度的。
要不是眼紅秦半城的崛起經曆，他多半不會去那個什麽大葉寺，至于能不能成爲什麽狗屁修行者，踏入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根本沒在他的考慮之中。
若非如此，在空聞大師展示了夢中傳道那麽神奇的技藝後，他不可能還忍得住誘惑，因爲不願被約束這麽可笑的理由而拒絕一步登天的機會。
如果按照這一點來看，他似乎是爲了錢修行的，可是據他成爲獵夢人之後的表現來看，他還真沒有主動用獵夢人的能力給自己某謀過什麽福利。
說程善笙的膽子大吧！也挺大的，說小吧！也挺小的，他不敢濫用能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在空聞大師那兒聽到了有關泯夢人的事迹，不想過早走上的秦半城的老路，所以慫得很。
可正所謂一入侯門深如海，他既然都成爲了修行者，又怎麽可能始終不用獵夢人的力量呢？
縱觀曆史長河，有太多的前車之鑒可以參考，程善笙違背自己意願也隻是早或晚的問題，不過好在讓他跨出那一步的不是他自己，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