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聞人道前輩說的，獵夢境對程善笙來說，那還是很遙遠的事情，現在就憂慮這些的确是有些爲時過早。
他當即重整心緒，起身走到聞人道對面的石凳上坐下，神情鄭重地說道：“前輩！我今天過來找您有兩個問題，一個是關于您封存我記憶的事兒，另一個是關于大腦的，請您一定要告訴我。”
聞人道眉梢一挑，神色玩味地說道：“你可不要亂冤枉好人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什麽時候封存你的記憶了？你自己仔細想想先！”
聽這話程善笙還以爲聞人道是不想告訴他，正要開口求他不用再瞞着自己了，說自己已經察覺到了大腦的問題，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那些畫面。
那些他在現實世界裏怎麽也想不起來的記憶，就這麽一幕幕地浮現在他的記憶裏，包括這部分記憶爲什麽在外面想不起來的原因他也知道了，他立時明白自己錯怪了聞人道前輩。
還好自己的嘴不夠快，否則又該惹聞人道前輩生氣了！
想到這裏，他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聞人道，豈料聞人道的眼睛也在注視着自己，程善笙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唰”的一下就躲開了目光。
聞人道看到他這個動作，心知他記起了往事，空間風暴帶給他的樂子已經夠了，他也沒有在意程善笙那賊兮兮的眼神，正色道：“你來找我問這個事情，可是你的大腦發現了什麽？”
“那倒沒有。”程善笙搖了搖頭，趕緊把自己在田中那裏遇到的事情和大腦記憶不同步的事情原封不動地講述了一遍。
聞人道的靜靜地聽完，大有深意地看了程善笙一眼。
“膽子挺大的嘛！第一次進入别人的腦海世界，你竟然敢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嘗試，你就不怕發生什麽意外，導緻回不去軀體嗎？”
他們這些有人教導，有傳承的獵夢人，第一次嘗試精神生命體離體時，都是有獵夢人在一旁守護的，平時基本上也不太敢貿然離體，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像程善笙這種在那麽多人的情況下，還敢精神生命體離體，這是大忌！關鍵程善笙還不止這樣兒，長時間停留在别人的腦海世界裏調查東西，何止是膽大包天？簡直就是頭鐵！
程善笙也知道自己膽子很大，讪讪地笑了笑，辯解道：“我這不是都把他們打暈了嘛！一幫普通人而已，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沒出問題是無所謂，一旦出了問題，你哭都沒地兒哭去，以後千萬不要幹這麽危險的事情！”聞人道沒好氣地叮囑了一句。
戲弄歸戲弄，程善笙是他看好的傳人，該提醒的事情還得提醒，這要真是讓他一個人瞎折騰，出了點問題，他又得尋找新的傳人。
聞人道語氣再差，那也是爲他好，程善笙點頭如搗蒜，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他哪兒敢這麽冒進？命是他自己的，有且僅有一條，他惜命得很。
見他态度誠懇，聞人道的臉色總算有所緩和，徐徐說道：
“這點問題，你跟你的大腦已猜出十之八九，你離開自己的軀體去了别人的腦海世界，的的确确是跟大腦斷了聯系，它無法做到跟你同步記憶，至于爲什麽要你主動回憶一遍它才能補齊有兩個說法。”
“主張大腦有陰謀的人認爲是大腦不信任自己，實際上重新建立聯系後它就獲取到了那部分記憶，但是它沒有親身經曆，認爲那有可能是假的，便讓你回憶一遍，如果有一丁點兒不同，它就明白了！”
“反對這種理論的人則把這種現象歸咎于到了别人身上，說這是大腦的一種保護機制，畢竟每個人都有保護隐私的本能，你一個人知道就夠了，别四處去宣揚，所以設法讓你不主動去回憶那部分記憶！”
聞人道雖然沒有給出明确答案，但是這兩個觀點并不難以理解，就看聽的人更願意相信哪一個了。
程善笙感性上願意相信後者，理智上更願意相信前者，着實令他有些糾結，不過他也知道誰都給不了他這個答案，想了一會兒沒想出頭緒，幹脆就不想了。
管他的呢！大腦有沒有陰謀那是獵夢境巅峰的人才應該着急的事兒，自己都修不成獵夢境了，還去糾結這些不是吃飽了撐的，自尋煩惱麽？
想到自己有這麽好的天賦，居然會因爲不注意喪失了登頂的機會，不免有些悲從心來，他可憐巴巴地看向聞人道，心有不甘地問道：
“空間之力的影響就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嗎？藥宗的那些奪天地造化的丹藥也治不好那些傷勢嗎？”
“哈哈哈！哈哈...”聞人道終是沒能忍住，暢快至極地大笑了起來。
程善笙看得一臉懵逼，自己都這麽慘了，聞人道前輩怎麽還好意思幸災樂禍呢？
好半晌，聞人道才停止了大笑，揶揄道：“老夫是跟你開玩笑的，你沒注意到我說的是基本上嗎？又沒有說絕對，普通窺夢境初期的獵夢人是不行，但掌握了終極規則的你可以！”
“所有的規則當中，論穩定性，平衡規則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就是其它幾個終極規則也不能與之争鋒，傳送通道裏的空間風暴傷不了你的根本！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程善笙呆呆地愣在原地，連呼吸都差點兒忘了，這一來一回絕對比做過山車還刺激，他心裏又是開心，又是不敢相信、又是埋怨...那叫一個複雜。
沒想到聞人道前輩看起來德高望重的，一副高人模樣，原來也是個爲老不尊的壞老頭兒！
聞人道被程善笙那幽怨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以一個長者的口吻說教道：
“你這是什麽眼神？自己粗心大意，覺察不到細節還能冤别人？你說你這樣兒，我要是不逗一逗你，豈不是害了你嗎？你得感謝我才對，我這是給你一個教訓，被自己人騙總比被敵人騙好吧！”
切~騙人就是騙人，還給自己整這麽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愧是詭道傳承的老祖宗，這理直氣壯強，詞奪理的功夫也是讓人望塵莫及啊！
程善笙在心裏面暗自肺腑了一番。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現在是一點兒也不敢相信這個外表道貌岸然，内心焉壞的糟老頭兒了，自然也不敢把當面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前輩句句說的在理，我正好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剛剛是在反思自己呢！沒有别的意思，前輩請不要胡思亂想！”
聞人道是人精老祖宗，那程善笙也不是什麽善茬，整個一小祖宗，誰都不是省油的燈，還是能夠較量幾十個回合的。
“老夫活了這麽久，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你那點兒微末道行，屁股一翹準是要拉屎，就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耍小聰明了，你不就是心裏面感到不滿，又不敢說出來嗎？以爲我不知道啊！”
“你這混小子，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能讓老夫提點你性格上的缺陷，這是多少人哭着求我都得不到的殊榮，還有空間風暴的秘辛那能是一般人夠格知曉的嗎？就算知曉，有現成的傳送通道給你淬煉身體用嗎？”
聞人道冷哼一聲，袖袍一甩，微微昂着腦袋，斜視着程善笙，神情說不出的倨傲。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任你演技再好，一張能言會道的嘴就是把天給說破了也沒有用，在實打實給的好處面前，一切都是虛的。
程善笙頓時沒脾氣了，尴尬地笑了笑，避重就輕地回答道：“前輩這雙眼睛真是明察秋毫！但我絕對沒有蒙騙您老人家的意思，委屈那肯定是委屈，換做任何人知道自己修行的路斷了，都會感到很難受吧！”
“我又不是那什麽沒心沒肺的人，有那麽一瞬間感受到悲傷難過也是人之常情嘛！不過我對前輩您的敬意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天地可鑒，不到一會兒我就給調整過來了，我是發自内心地感謝您。”
此刻他就是心裏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可能當着聞人道前輩的面表現出來，何況聞人道說的那些好處他都已經拿到手了，他要是還不知足，那就是貨真價實的白眼兒狼了。
被自己拆穿了心思，程善笙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這活脫脫就是一個潑皮無賴！聞人道懶得再跟他做這些無用的口舌之争，顯得自己特别幼稚，還掉價。
“既然你意識到了大腦跟主意識之間的問題，那我勸你一句，在現實世界裏，沒事兒的時候盡量少想這個方面的問題，除了小乾元世界，去任何意識空間和精神世界都不要有任何隐瞞，當正常發生就好了！”
程善笙不蠢，聞人道前輩的這番勸告他稍稍一品，便回過味來。
無論那個關于大腦的陰謀論成不成立，都不是現在的他能觸及的，他才剛剛進入修行界，羽翼尚未豐滿，還做不到長時間離開軀體而存活。
若是因爲過早幹涉這些問題，導緻大腦跟自己生出嫌隙，或者消極怠工，損失的隻可能是他自己，和諧相處才是共赢之道。
還是小乾元世界好啊！出去之後該忘的統統都忘掉，大腦想要求證都求證不了。
标準的懶人思維，有省事兒的辦法，程善笙多動一下都覺得麻煩。
“好了，你來這兒的主要目的都達成了，還獲得了意料之外的好處，此行算是收獲滿滿，你還有别的事情嗎？沒有的話就該幹嘛幹嘛去吧！”
聞人道看着程善笙眼珠子飛轉，一下子猜到他有可能在憋什麽壞主意，便對他下了逐客令。
程善笙想了想，一時間還真沒想到有要問的，反正有小乾元世界存在，他想來就來，沒什麽限制，再加上多使用幾次傳送通道，還會讓自己的精神生命體變得更強，倒是不用着急一次性問完。
一念及此，他立馬起身跟聞人道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前輩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裏的，我外面還有許多事兒要處理，就不在這兒礙您眼了！”
這些客套話，聞人道這漫長的一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場面話說的再漂亮，要是沒有實際行動，還不如不聽來的舒服；
真要是惦記着償還恩情，就算嘴上說得不夠漂亮，做出來的事情也不會被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