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球大廈。
程善笙從電梯裏面一踏出來，就大步流星的往業務一部内跑去。
現在距離下班時間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偌大的業務一部就隻有兩個前台小姐姐在，敷衍至極的跟兩名前台打了個招呼，他一刻也沒停歇，直奔林志遠的辦公室而去。
辦公室門的門是關着的，程善笙禮貌地敲了幾下，沒有聽到回應，然後他就直接推開了門，房間裏面空無一人。
唉！平時不找你的時候，你無處不在，需要你的時候人影都見不着，電話也打不通，盡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程善笙在心裏面嘀咕了一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原本他是打算先跟林志遠商量一下的。
林志遠對馮氏兩兄弟的了解要比自己多很多，他想了解得多一點，方便敲竹杠，可惜林志遠不在，時間又不等人。
鬼知道劉軍跟那個闫經理什麽時候談完，程善笙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等林志遠了，反正多了解一點，少了解一點起不了決定性作用。
程善笙把背包放好，換上一件寰球網絡的工作服就馬不停蹄的乘電梯去了馮總的辦公層。
這次他沒有撲空，馮總讓他進去的時候，他眼尖的從馮總的眼睛裏瞧見了一絲慌亂，程善笙對這個反應再熟悉不過，凡是偷懶打盹的人，被驚醒時都會有這樣表情。
馮總心虛地瞄了一眼時間，臉上被驚醒的迷茫瞬間變得嚴厲無比，“是你啊！上班時間你不好好工作，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上一次給的教訓還不夠嗎？”
真是一條蠻不講理的惡狗！身爲市場部的總經理，上班時間居然在辦公室打盹兒！被自己擾了青天白日夢，還恬不知恥的發起床氣，惡人先告狀。
這種人到底是憑什麽坐上這個位置的？
程善笙暗罵了一句，一臉假笑地說道：“馮總這段日子難道沒派人繼續跟蹤我了嗎？論勤奮，恐怕咱公司沒有人能夠比得上我吧？”
聽着程善笙明裏暗裏的譏諷，馮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這是你分内的工作，做得越多，賺得也就越多，你專程抽上班時間跑來我辦公室一趟，是要我誇獎你兩句嗎？”
“我哪有那等福分？你不給我穿小鞋，惡意針對我我就燒高香了，不敢奢望得到你的誇獎！”程善笙一邊陰陽怪氣地說着，一邊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馮總“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盯着程善笙，勃然大怒道：“程善笙！你好大的膽子，敢這麽跟我說話，還有沒有一點兒規矩了？”
程善笙對此好似一無所知，惬意的在椅上伸了個懶腰，“不愧是領導坐的椅子啊，就是比我們的舒服，坐在上面都情不自禁的想睡覺呢！”
他輕咳了一聲，臉上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程善笙，你有事兒就趕快說，别在這兒磨洋工，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信不信我給你開罰單？”
哈哈哈...程善笙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一般，肆意的大笑了起來。
“我來找你彙報事情，你卻要給我開罰單？這是什麽狗屁制度？真是笑死人了，你是不是覺得當個總經理很了不起？可以一手遮天？你不知道有個機構叫勞動局嗎？”
“我看你真是當領導當久了，腦袋都秀逗了，跟你那個仗着你這個哥哥橫行霸道的弟弟一樣，狂妄到敢派小流氓去威脅居委會的人！”
“就是因爲你那個好弟弟幹的好事兒，萬客全國際公寓那邊的小區才都開發不出來，人家現在還在托人四處收集證據，要把你弟弟送進勞改所裏面呢！”
馮總聽着這番話，臉上接連變換了好幾種神色，憤怒、忌憚、質疑、擔憂...所謂知弟莫若兄，馮兆林的秉性如何他這個做兄長的多少還是清楚一點。
馮兆林是他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由于從小缺乏父愛和母愛的關系，他對馮兆林有些過分溺愛，養成了蠻橫無理的性格。
把馮兆林安排到自己的公司來上班，也是想有個照應，怕他在别的地方過得不如意。
馮兆林也還算是有點能力，在自己的大力幫襯下，成功坐上了銷售的部門經理，他對此很是滿意。
因此，盡管在此過程中有不少人跟他反映馮兆林的行爲如何如何不妥當，他最後都沒太當回事兒。
就偶爾在口頭上提個一兩句，馮兆林表面上會很認真的認錯，但是背地裏絲毫不改，還會給那些打小報告的人一個難忘的教訓，久而久之，便沒人再敢打小報告了。
如今聽到程善笙說他弟弟招惹了居委的人，他自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也知道程善笙絕對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厲聲質問道：
“你這麽說可有證據？沒有證據你不要亂冤枉好人！兆林幹了這麽久的銷售，他怎麽會那麽不知輕重得罪居委會的人？”
“證據？你自己的弟弟是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嗎？我這話要是給别人說，十個有九個都會信！”程善笙先是嘲諷了一句，把馮總怼得臉色鐵青，無話可說，之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說來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幾個月前，我拿下翠茗苑沒多久，你那個做事分得清輕重緩急的好弟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幾個亡命之徒，揚言要把我打到醫院去住個十天半個月。”
“我呢，運氣比較好，連續兩次都有高人出手相助，不僅逃過了他們的毒手，還從他們嘴裏撬出來了一些事情，你這個好弟弟能做出業績來，他們可是出了不少力啊！”
“這其中就包括威脅萬客全國際公寓的居委書記，你說我要是把這幾個人交給那個居委書記，你猜你弟弟會不會被抓到監獄裏面去住上一段時間呢？”
說完，程善笙的臉上又換了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馮總。
馮總目光閃爍不定，有一絲極其隐晦的兇光從他眼底一閃而過，他現在的心情可謂是非常複雜，此刻這個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人渾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壓迫力。
從他爬到寰球市場部總經理的這個位置後，通常都是他把别人壓得喘不過氣，這種壓迫力他很久都沒從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
即便是周董，現在也不能給他這麽大的壓迫力，因爲市場部最重要的業務部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周董想要動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程善笙這種小角色逼得這麽被動，而且幾個月前這個小角色還被自己肆意玩弄得毫無還手之力。
最近這段時間究竟都發生了什麽？怎麽程善笙休息了幾天回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敢出言頂撞自己，還敢威脅自己，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找到了下家的樣子啊！
馮總想不明白是爲什麽，他實在無法把眼前的這個程善笙跟以前的那個程善笙重疊到一起。
想不通歸想不通，談話仍要繼續，自己的軟肋被别人捏住，馮總被迫斂起了輕視之意和嗔怒。
語氣低沉地問道：“我沒有閑工夫跟你在這兒打啞謎，你今天來我這裏說這麽多到底是想要什麽？直說吧！”
“真沒勁，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願意猜。”程善笙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神色猛然一變，厲聲道：“你以爲我是來跟你好好商量的嗎？我看你還沒有看清你現在處境！”
說到這裏，程善笙頓了一頓，放緩了語速，“能在萬客全國際公寓這樣的高檔小區當上居委書記的人，不用我跟你說，你也應該能明白他背後有人吧？”
“你那個好弟弟得罪了人家居委書記，硬是把那幾個小區搞成一坨屎，開發不出來你就把這些盤子扔給我，不就是想把我打壓下去嗎？可是我并不打算如你的願！”
“我得生活，要想辦法把它們開發出來，萬客全是我選擇的第一個突破口，人家開出來的條件很簡單，隻要我把罪魁禍首交出來，他們就考慮跟我們寰球網絡合作。”
“我今天來就是想給你通知一聲，爲了寰球網絡能更上一層樓，更是爲了維護正義與和平，我隻好大義滅親，忍痛把你好弟弟違法犯罪的證據給交出去了。”
馮總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大概得用吃了死孩子一樣來形容，程善笙的心情則是截然相反，馮總有多麽憤怒，他就有幾倍于憤怒的痛快。
這些年所受的氣終于一并給讨回來了，程善笙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暢快，晉升到窺夢境的喜悅都不足以與此相提并論。
程善笙表完态，辦公室就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馮總沒想程善笙的态度這麽強硬，程善笙在這種事情上也表現得很大方，沒有催促馮總。
畢竟這麽大的事兒，任誰都要好好考慮一下嘛！
呼...
馮總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強行令自己平靜了下來，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盡量顯得自己和善一些，語氣同樣也緩和了許多。
避重就輕地說道：“我想我們之間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誤會，你個人能力這麽突出，絕對是我們公司的一張王牌，我怎麽會打壓你呢？”
“你表現得越是優秀，公司就越賺錢，我的收入也會随之提高，我們是合作共赢的關系啊！我打壓你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把這些盤子分給你，完全是看重你的能力，我們信任你，隻有你有那個能力把這些盤子給開發出來！難固然是難了一些，但是回報很豐厚啊！翠茗苑讓你賺得不少吧？”
馮總的神情那叫一個真誠，如果程善笙再傻一點，如果說這話的人是沒有刁難過他的周董，或者林志遠，說不定他就信了。
不過現實生活中沒有那麽多的如果，程善笙聽着這些歪曲事實的話，心裏直想吐，這心得有多黑，臉得有多厚，才能說出這麽無恥的話？
呵呵！
程善笙輕笑一聲，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太陽穴附近點了點，神色玩味地問道：“馮總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兒特别不好使？拿這種三歲小孩都不信的 鬼話來糊弄我？”
“我就納悶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是我表達得不夠清楚，還是你的理解能力不太靈光？是什麽讓你有了自信，認爲還可以跟我談條件？”
馮總臉上的笑容一僵，又沉默了一會兒...
再次擡起頭面對程善笙時，他已然放下了不可一世的架子，以誠懇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我爲我弟弟的行爲給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