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已經被我治好了,别亂動了。”
聽到沈芊瑩那憋着笑意的聲音,程善笙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像一隻驚弓之鳥一樣慌張地打探自身。
“呼!這個夢境就是一個大騙子,明明說由我來決定的病毒的順序和程度,結果我跟你多說了幾句話,那個什麽狗屁自我修複系統就出現了,直接剝奪了我對身體的控制權,自己玩兒上了!”程善笙回過神,就扯着嗓子破口大罵。
“噗呲~”本來沈芊瑩看着完好無損的他在保護殼裏掙紮就有點想笑,像一隻仰面朝天的烏龜,簡直不要太形象,此刻聽着他氣急敗壞地抱怨哪裏還憋得住?
察覺到自己失态,她假裝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嘴巴,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嘛!要是真讓你自己選擇什麽病毒,那不等于是自虐嗎?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是個抖M吧!”
“你快别裝不好意思了,就你這浮誇的演技給你一分我都嫌多,能不能認真一點?你的眼睛都變成兩道月牙了!”程善笙有心想要反駁幾句,可沈芊瑩後面的觀點好像并沒有什麽問題,這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也隻能吐槽一下她裝模作樣了。
“我沒有裝啊,是誰告訴你我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實話跟你說我就是故意的,我也一點都不同情你,要怪就怪你先用個假面孔來騙我,你這種不老實的人,吃的苦頭越多,叫得越慘,我就越興奮!”沈芊瑩微微仰着下巴,神情更加得意了。
這話給他氣的,程善笙都想一槍崩了她,虧他還爲她不擅長的考驗感到擔憂,終究是他錯付了!
他本打算就這麽緘默下去,保持硬氣,不給沈芊瑩語言上占便宜的機會,可他作爲病原體一号,随機得病的功能被修複,想硬氣一些,不給沈芊瑩看笑話幾乎是沒可能的。
非典病毒、肝炎病毒、甲型H1N1、禽流感、狂犬病、天花病、艾滋病、馬爾堡病毒、埃博拉病毒、登革熱病毒等各種駭人聽聞的病毒,一個比一個兇猛。
每一個都是讓程善笙痛苦到死去活來的病毒,這種情況下還活着就已經不錯了,斷然是做不到一聲不吭的。
時間就這樣在他的痛苦中慢慢流逝,從理論上來講,一個人在短時間受了這麽多非人的痛苦,既然沒死,怎麽也應該對那些疼痛免疫了一部分。
然而事實總是令人出乎意料,程善笙對那些病毒帶來的疼痛一點都沒有免疫,因爲沈芊瑩每解決一種病毒,他的這具身軀就會被重新刷新一次。
所以他的神經系統不僅沒有麻木,而且還越來越敏感,經曆了幾百種病毒的襲擊,有的時候病症還沒有開始體現,他就已經提前感受到了痛苦。
這種感覺就像等死,一點都不美好,想到還有幾百種更恐怖病毒在等着自己,他漸漸地升起了一股絕望的情緒,剛開始那會兒趁着新一輪的病毒攻擊還沒來的時候,他還能苦中作樂地調侃沈芊瑩幾句。
可時間一長,病毒的攻擊越來越恐怖,他無數次生出想要一死了之的念頭,如果不是他沒有力氣說話,他甚至都有可能已經開口求沈芊瑩放棄這次考試了,什麽是痛不欲生他現在這一刻就是,這簡直比無間地獄還要地獄,根本不是人能夠承受的...
沈芊瑩不是沒有注意到這種情況,其實她的心裏面也有些不忍,可是這一次還不是真正的考試,她在這個夢境裏面學到的知識還都隻是理論,沒有徹底融彙貫通,不好好把握這最後一次模拟,對最後的考試她的信心也不是那麽充足。
而且現在這一幕也給她敲了一記警鍾,這可是夢境潮汐的考驗,真的會這麽簡單嗎?若是真的開始考試了,那個病原體變成了她最在乎的人,絕望地哀求自己不要救了,那個時候自己又該如何抉擇?
全身心地做一件事,時間會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第九百零六種病毒,到了這個階段,即便是以沈芊瑩的腦子,解決起來也有些不太夠用了,往往都是趕在最後的那幾秒鍾才能完成,有的時候甚至還有賭的成分在裏面。
程善笙在此期間受到的折磨也越來越多,他現在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身上傳來的疼痛以及緊繃的神經讓他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又是一次運氣通關,長時間的高強度挑戰,她也大感吃不消,沈芊瑩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羞愧地問道:“那個...程...坤,你還能堅持嗎?”
程善笙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沈芊瑩提高了聲音又問了幾遍,還是沒有反應,這下她終于慌了,她伸出手朝程坤的鼻尖探去,還沒有完全接近,她就像觸電般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那是一股近乎實質般的死氣,濃郁到讓她都感到頭皮發麻。
在她很小的時候,第一次看到外婆豢養的蠱王時都沒有像今天這麽大驚失色過。
“這就是極限了麽?”她心裏面暗歎一聲,既然如此,那就到此結束吧,這畢竟隻是一場模拟戰,覺察出程坤對她沒有惡意,她就沒打算要完成這場模拟考試,隻是盡可能多的将自己的理論知識做一些轉換。
“哐”的一聲!
程善笙的好腦勺毫無征兆的撞在保護殼上面,渾身通紅,看上去分明是高燒的狀态,但他卻在打着寒噤,口水和鼻涕在他的臉上,衣服上留下了顯眼的痕迹。
又是一陣慘絕人寰的嚎叫,上吐下瀉,嘔血尿血,沈芊瑩想不到有什麽詞來形容他此時的慘狀,既然沒有救治的打算,她隻得背過身去,捂着耳朵不聞不見。
這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病毒,名叫伊斯曆亞病毒,好在這一次那個智障的随機中毒系統選擇的是初期,這個病毒隻有初期和後期,初期的症狀就是他目前這個樣子,看起來還沒有敗血死疫強。
可到了後期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體溫會直接上升到五十度以上的高溫燒死他自己,如果短時間沒有死亡還有後招,會不要命的嘔吐,直到内髒都給全部吐出來爲止。
十分鍾的時間對此刻的程善笙來說就像十年那麽漫長,他想就這麽昏迷過去,可他的意識卻無比的清晰和敏感,恍恍惚惚之間他竟看到了一扇門,是他殺死那頭怪物,得到獎勵之後凝聚出來的那扇真實之門。
強忍着病毒帶來的摧殘,程善笙奮力地擡起頭看向四周,視野裏除了那扇真實之門,一切的有形之物都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通過考驗獎勵境界提升的那個場景。
除了門縫透出來的光以及他自身閃着光的意識形态之外,整個空間都是黑漆漆的,這一次似乎直接省略了光粒子凝聚成型的過程,他還記得上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漫天飛舞的光粒子充斥着整個空間,是它們最終凝聚成了這扇真實之門。
意識到推開那扇門意味着什麽之後,心神激蕩之下他什麽都沒有考慮,便走上前去準備推開門越境,可當他的手碰到真實之門時,這個地方仿佛承受不起他的力量,直接分崩離析。
後來,無論他怎麽嘗試,都沒有再進入過這個地方,他還以爲是自己太過急切,行爲太過魯莽,導緻破境的契機就這麽丢失,再想回到這個場景估計要等到夢境潮汐的曆練結束,獎勵他境界提升的時候。
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境況之下回到這個場景,難道是因爲自己太痛苦了,所以出現了幻覺?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不用繼續感受那些讓他想死的折磨了。
程善笙活動了一下四肢,緩緩地朝着真實之門走去,如果是幻覺,試一下應該沒什麽不妥,懷着忐忑的心情,他的手終于落到了真實之門上。
想象之中的崩滅并沒有來臨,也沒有那種虛無缥缈的感覺,他切切實實地摸到了實物,手上傳來的質感如同防彈玻璃一樣。
“莫非這不是幻覺?還是說這種觸感是鎖着我的那個保護殼?”疑惑地呢喃了一句,他試着用力地推了推,難以想象的厚重,一時間竟沒有推開,反倒被反作用力把自己給彈開了。
程善笙一連退了好幾步才重新站穩,神色驚訝地看着自己跟真實之門的距離,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但他總算能憑借此事肯定這一切不是幻覺。
幻覺做不到這樣的程度,他現在的這具軀體不是真實的軀體,應該是上次那些光粒子構成的,自己現在的狀态算是一種意識形态,不應該有這麽真實的感覺,更不會退出這麽遠,既然不是幻覺,那就說明有可能是第二次破鏡的契機來了。
伊斯曆亞病毒的症狀開始在他身上出現後,他就一直沒有聽到沈芊瑩的動靜,在他的感知中半個世紀都快過去了,應該已經硬捱過那漫長的十分鍾了吧?
這麽說來沈芊瑩的考試肯定是失敗了,他正好與之相反,通過了夢境潮汐的考驗,還獲得了獎勵迎來了境界提升的契機,所以才會再次來到這個場景。
想到這裏,程善笙的鼻子一酸,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若不是他現在沒有血肉之軀,恐怕真能掉出幾滴眼淚。
殺了那麽多人,受了這麽多苦,終是苦盡甘來,隻要能夠破開四境一切都是值得的,大緻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兒之後,他幾個箭步就跨了上去,來到真實之門邊上仔細地觀摩起來。
黑乎乎的一整塊,沒有任何花紋,也沒有把手,除了非常光滑平整能夠稱道,着實是有些普通,真實之門就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掉價啊?
程善笙在心裏暗自诽腹了一句,就抱着胳膊側着身子撞了上去。
隻聽一聲重物撞擊的沉悶之聲,程善笙的身軀彈出去了四五米之遠才重新站定,看着擴大了一絲的門縫裏透出來更多的光,他又在原有的基礎上退出去十幾米,做了一個助跑的姿勢朝真實之門撞擊而去。
“咚!咚!咚...”
也不知道撞了多少次,真實之門終于露出了一個手掌寬的縫隙,程善笙氣喘籲籲地趴在門上,将腦袋貼在門縫上,不斷地調整着姿勢,他很想看看門後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可除了光他什麽也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