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程善笙的聲音很小,但應該還是被老者注意到了,他的話音剛落,老者的笑聲就戛然而止,看着他說道:“自從老夫将意識封閉在這幅畫中之後,這麽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讓老夫感到有趣的人了!”
封閉了幾百年!開玩笑的吧?
不過老者臉上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說假話,他突然想到了喻會長說的那些秘辛,驚呼道:“莫非前輩就是傳說中那位詭道巨枭的孫子?”
老者聞言并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原來那則傳言是真的,他真的沒死!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幾百年過去,意識依舊長存于世。
好不容易才平複了内心的驚愕,感慨萬分地說道:“晚輩也是在今天才剛聽說過前輩的事迹,沒想到時隔幾百年,晚輩還能有幸一睹前輩的風采,倒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老者聞言看向程善笙的目光微微一凝,隻是一刹那的功夫,并沒有讓程善笙感到什麽異樣,隻見他單手一揮,手中的書籍便規規矩矩地落到一旁的書架上,笑着說道:“我不過隻是一個被自己囚禁在此處的囚徒罷了,哪裏有什麽風采可言。”
盡管老者的這句話聽起來很是興味索然,可是他的神情卻看不到一點失落,顯然他并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程善笙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沒有假惺惺的接過話題去安慰他,而是關心起老者的名諱。
對于程善笙的做法,白衣老者也有些詫異,在程善笙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過這裏,哪一個不是天資聰慧之輩,可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是直奔主題求取傳承以及如何振興詭道。
可眼前的這個小子明明已經猜出來自己是誰,卻沒有第一時間求取傳承,而且他剛剛看程善笙那一眼可不簡單,他想知道的東西早就在那一瞬間裏面了解清楚了,程善笙是在說謊,還是在投機取巧他都一清二楚,況且程善笙還昏迷了一段時間。
如此一來他倒是愈發地覺得程善笙順眼了,捋了捋胡須,說道:“老夫複姓聞人,單名一個道字。”
聞人道,好名字!霸氣的同時又不失内涵,程善笙在心裏面暗暗地點評了一下,恭敬地喊了一聲“聞人前輩”。
聞人道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裏好久沒人來過了,你且跟我說說如今詭道的實力如何?”
這就開始考驗了?這個問題我要怎麽回答啊?我在會裏就是個弟弟,築夢基金會的實力到底怎樣我上哪兒知道啊!
程善笙沉吟了片刻,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我也是最近才成爲獵夢人,加入築夢基金的時間也沒多久,直到今天才知道築夢基金會就是曾經的詭道,前輩的這個問題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這個小滑頭,在你還沒有清醒前,我可是跟你的大腦溝通過了,你跟好幾個宗門都有所牽連,況且今天的大會上你不是已經見過許多詭道的人了嗎?”聞人道冷哼了一聲說道。
這就過分了!又是跟我的大腦溝通,怎麽這些境界高的人都喜歡玩這一出嗎?不聲不響的就入侵别人的腦海,一點素質都沒有!
想到這裏程善笙有些幽怨地看了聞人道一眼,心裏面卻是将自己罵了個半死,暗暗地盤算等下一次見到大腦的時候,非得好好問問這個交際花不可,爲什麽啥都肯說,這要是遇上心懷不軌之人可怎麽辦?
“既然前輩已經跟我的大腦溝通過了,肯定知道我跟那幾個宗門隻是萍水相逢而已,并沒有實際的牽扯,而且我對修行界的事情也隻是憑借着一些隻言片語瞎猜的而已,當不得真的。”
聞人道稍加思索,覺得程善笙的話不無道理,隧不再爲難,道:“那你跟我說說你對築夢基金會的看法吧!”
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各種事情,程善笙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将心裏面的想法如實地說了出來。
從長遠的角度來講,有葉會長和喻會長這種人物帶領,築夢基金會的未來其實并不用擔心,但是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以築夢基金會如此謹慎行事作風不難看出,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硬抗六大宗門的任何一家!
不過現在已經攻克了有些人不能成爲獵夢人的難題後,有了龐大的基數群體,要是再有加快修行速度的方法,想要趕上六大宗門并非沒有希望。
程善笙本以爲這番說辭能令聞人道多少有些欣慰,卻沒想到他聽了之後卻是搖了搖頭,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程善笙見此不解地問道:“前輩爲何歎氣?築夢基金會目前的形勢一片大好啊!”
聞人道沒有立即回答程善笙的問題,而是擡起頭将目光看向了光幕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說道:“有再多的獵夢人又能怎麽樣呢?不破四境根本就起不到作用,你根本無法想象六大宗門的底蘊有多麽恐怖。
改造獵夢人的方法本就是我交給葉天霖的,加快修行速度并不是難事,幾百年前我就能批量改造獵夢人了,爲什麽我沒有在那個時候就發展起來?是因爲我知道在前四境量是絕不可能戰勝質的。
境界的提升需要時間,尤其是越過四境,更需要海量的時間,可是不管獵夢人的境界有多高,也絕無可能突破規則的枷鎖,人老就會死,我沒有那麽多時間等。
我不甘心,于是千方百計的擺脫了軀體的桎梏,以意識的狀态苟存于世間,其目的便是讓傳承不絕,并且不斷完善,我相信總有一天詭道能夠重見天日的。”
聽到這裏程善笙精神一震,原來境界高深之後意識不僅可以離體而出,居然還能變相的達成永生。
聞人道瞥了一眼目露精光的程善笙,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可是當我意識脫離出來之後,我才發現我對六大宗門的了解還是太膚淺了,像我這樣狀态的人,那些所謂的名門正道不知凡幾。
得知這個事實的那一瞬間我萬念俱灰,直到後來我才反應過來,六大宗門有那麽多跟我一樣的人存在,我們詭道也應該有很多才對。
我重拾信心後,一邊繼續修行,一邊苦苦尋找,可是找了幾百年我也沒找到,直到前幾十年,我才徹底死心,回到此地,再也沒有出去過!”
程善笙對于後面的這番話并不意外,既然聞人道能夠修到這種狀态,六大宗門自然也會有,至于爲什麽詭道隻剩下了聞人道一人更在他預料之中,如果不将那些人全部殺掉,六大宗門又怎麽會停止戰戈呢?
雖然對于這些秘辛他并不感興趣,但是他對于聞人的境界卻是眼紅的很,便開口問道:“如今泯夢人跟六大宗門打的不可開交,我們也并不是沒有機會,慢慢累積嘛!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有很多修到前輩這個境界的大修的...到了前輩這個境界,又具有怎樣的玄奧呢?”
程善笙這句話顯然說到聞人道心坎裏面去了,聞人道大袖一揮,快意十足地說道:“你可以參考一下民間的鬼怪傳說,不過我們并沒有需要忌憚的東西。”
怪不得民間那麽多鬼怪傳說,原來都是這些大修行者搞的鬼,程善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問道:“對了前輩!我應該怎麽離開您這裏啊?”“離開?我這裏這麽多好東西你不要,怎麽就想着離開了?”聞人道聽着這句突如其來問題,面色一僵,一臉的不可思議。
想給我早就給我了,哪裏還會跟我聊這麽多不關緊要的話?不過程善笙本來也沒多想獲得什麽傳承,等他破了四境混出一番名堂,六大宗門還不是随他挑?
程善笙畢竟成爲獵夢人沒有多長時間,也沒有系統的了解過修行界,他根本就意識不到傳承到底有多重要,因此他也沒太當回事兒,要不是有可能當個第三會長,估計他更沒什麽興趣。
程善笙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道:“前輩剛剛不是說已經徹底死心了嗎?既然死心了詭道複不複興也就不是那麽重要了,反正葉會長跟喻會長都獲得了您的傳承,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在這兒呆着豈不也沒什麽意義了嗎?”
聞人道看着程善笙這副模樣,突然有些恨鐵不成鋼,吹胡子瞪眼地說道:“我是死心不假,可是經過我這麽多年的修改完善,這些傳承早就不是昔日的模樣了!那些需要傷天害理才能換來的修爲,早就被我找出了完美的替代之法。
詭道之所以被稱爲詭道,完全是因爲那些喪盡天良,泯滅人性之輩不計後果的亂來造成的,可是現在的時代已經發生了變化,那些心術不正的人已經很少了。
可是詭道從古傳至今日,除去那些不可取的東西之外,還是有很多可取的地方,它不應該就這麽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所以我要創造一個第七宗出來!”
聞人道這番铿锵有力的宣言,還真對程善笙起了一點作用,隻見他心悅誠服地說道:“前輩的胸懷,真是令晚輩心生敬仰!”
“所以你今天不能從我這裏空手出去,葉天霖從我這裏傳承了如何産生魂體,以及各個境界的體悟;喻莘媚從我這裏傳承了獵夢人如何戰鬥;我今日就将我完善後的修行之法傳承于你!”
話音剛落不等程善笙有何反應,聞人道并指爲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在程善笙的眉心,霎時間,隻見聞人道須發皆張,籠罩在身上的長袍無風自動,一股駭人的氣勢從聞人道身上沖天而起,凝聚成一條光龍。
光龍盤亘在聞人道的身上,并沒有其他動作,直到聞人道口中低喝一聲“去”之後,它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龍眼中迸出兩道光束往程善笙身上一掃,便立即朝他的眉心湧去。
目睹這一切的程善笙,瞳孔瞬間放大幾十倍,一張嘴都快塞進一個拳頭了,可是他此刻沒辦法發出聲音,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的等着那條光龍沖過來,這一切說來話長,實則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當那條光龍觸碰到程善笙之後,他感覺自己的眉心像是突然被辟出了一道口子,有好多東西藉由這道口子瘋狂的朝腦袋裏面鑽進去。
那種專心的疼痛,讓程善笙這具意識體都打起了擺子,他下意識的要伸出雙手抱住大腦想減輕這種痛苦,卻發現除了自己的眼睛還能動之外,已經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
終于,當這種疼痛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範圍,大腦第一時間封閉了他的感知系統,兩眼一閉昏厥了過去。
于此同時,傳承似乎也進行到了尾聲,聞人道的頭發,衣袍重新耷拉了下來,直到那條光龍的尾巴也消失在程善笙的眉心處時,聞人道才收回了手指,程善笙的這具意識體再一次倒在了石桌上。
看着陷入昏迷的程善笙,聞人道嘴角卻勾起了一絲笑意,自言自語道:“居然堅持到了最後才昏迷過去,不錯不錯!心性資質都是上乘,有了你,築夢基金會又會走到哪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