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除了沿途幾個大城市燈光璀璨如明珠，更多的是黑暗和寒冷交織的迷茫。
所以沒有蕭辰前幾次在白天乘坐直升機的那種清晰的俯瞰視角供他尋找自己熟悉的地方和建築，直至直升機在兩個半小時後穩穩當當降落在一處軍用機場。
跳下直升機，蕭辰沖駕駛艙的飛行員豎起大拇指表示感謝。
但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忽然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吆，我們的大才子終于舍得回來了？”
還會那麽剛勁，還是那麽喜歡調侃人，蕭辰背起背囊，看着那個站在越野車前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身影，驚喜地沖了過去。
“副營長，您怎麽來了？”
“這是咱們軍的機場，我怎麽不能來？倒是你這個狼崽子，走了之後連個電話都不打，感情師偵營就是你的跳闆呗。”
高城還是那副樣子，而且對蕭辰說話更顯得促狹。
蕭辰知道，沒打電話這事兒确實惹得這位愛兵如子的少校生氣了。他可能覺得，自己真将鋼七連和師偵營三連的感情全都抛之腦後了。
“連長，我不是不打，我不敢。”
蕭辰說的是心裏話，倉促之間離開三連，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而且去狼牙之後，進入随時出生入死的戰鬥部隊後，這種愧疚感更顯得強烈。
但高城并沒有放棄擠兌他的打算。
“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我都聽說了，今年東南軍區狼牙特戰大隊的集訓選拔，剛過兩天就淘汰了一大半的人。”
“想着你也在那裏，就琢磨着打聽打聽。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吓一跳。合着是你小子出的馊主意，你說鋼七連教你的那麽多好東西你不用，怎麽就用上死老A得罪人的那套了？”
高城看似擠兌的話語中透露的卻完全是對蕭辰的關心。
吐槽着蕭辰這一年裏唯一能讓他知道的事情，高城猛地将蕭辰拉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小子，都走了還不讓人省心。”
一年過去，高城還是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高城。
感受着他拍打在背囊上的力量，蕭辰也緊緊地抱了抱高城：“連長，我回來了。”
“廢話，當然知道你回來了。這次要不是師裏有事，也不會把你這大忙人叫回來，走吧，詳細的咱們上車邊走邊說。”
已經是淩晨三點，高城拉着蕭辰上車後，兩人一起坐在後座上，高城的話匣子打開。
“這次叫你來，知道爲什麽不？”
見蕭辰搖頭，高城開始仔細解釋這次驗收的事情。雖然輕描淡寫，可高城的興緻卻很高昂：
“三連現在一躍而上，成了師偵營各方面的第一。六月份我們也搞了一場演習，這次不是跟老A打，是兩個師之間的較量，三連發揮出色，又拿了一個集體三等功。”
“軍區宣傳處的人下連采訪的時候聽說了三連的故事，這一上報，就直接捅上去了。加上宗平川拿你的十二字發表了不少文章，總部一看，這不得了，一個連隊指導員居然有這樣的水平，一來二去，就有了這檔子事情。”
蕭辰美滋滋地聽着高城講述三連的飛速發展，臉龐因爲開心變得紅了起來。
半小時的車程，高城一直講述着三連發生的事情。蕭辰知道，高城希望當他能夠重新回到老部隊的時候，還是當初那個樣子。
夜已經很深了，雖然沒有下雪，但氣溫還是讓人感覺渾身冰冷刺骨。無法到師部給蕭辰安排住處，高城直接帶蕭辰來到就近的招待所。
“現在這睡個把小時，明天早飯前來食堂跟我會合。營長也想見見你，不過他今晚值班，沒法出來。等早飯的時候多跟他聊聊。”
手伸在溫突突的暖氣片上湊了湊熱鬧，高城便指着那張簡單的床鋪說道：
“行了，吃喝住都安排好了，任務完成，我也回去睡覺。”
擺擺手，制止蕭辰要跟出去送自己的意圖，高城關好門走出了招待所。
逼仄的窗戶上冰花密布，看不清窗外的那頭師部的夜晚到底是什麽樣子。躺在床上，呼吸着幹燥而溫熱的空氣，蕭辰開始回憶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
許三多，成才，史今，伍六一，甘小甯，白鐵軍，馬小帥，宗平川……
汽車班的那個莽撞小子現在應該要轉士官了，炊事班的老班長可能幹完這個月就要脫軍裝了，三連的連長到底是誰，高城剛才沒說，但估計不太可能是馬小帥。
不過能夠帶着三連成爲師偵營第一，肯定能力方面沒得挑剔。
明天早上回去，看到三連的官兵們，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不對，現在自己已經不是他們的連長了，沒資格給他們訓話。隊列和吃飯期間，也許隻能有眼神和動作的交流，可是該怎麽交流？
蕭辰想的很多，但完全沒有一個确定的結論。
于是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眼睛就閉上了。
軍營的起床号聲在夜色一片昏暗中響徹方圓一公裏的範圍，這種獨特的韻律已經深入蕭辰的潛意識裏，即使睡眠時間不超過兩小時，蕭辰依舊快速起床疊被。
招待所的被子沒有自己那床老夥計溫馴，整理它們廢了蕭辰不少功夫。
好在到底不是嶄新的床單被褥，收拾好了之後，雖然沒有在部隊的那種标準尺度，但勝在棱棱角角清清楚楚，到底不算辱沒自己軍人的身份。
雖然不知道今天要怎麽練，蕭辰還是換上了常服。
看着胳膊上的狼牙臂章，蕭辰想了想，将這枚臂章摘了下來。
特種部隊的臂章，佩戴沒有強硬的規定。以前在基地戴着，那是所有人都戴着。但來到地方部隊，一方面要盡可能隐藏身份，另一方面也要尊重自己的老部隊。
小心地将臂章塞進背囊，蕭辰拎着它走出了招待所。
師部大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兩名戰士正在忍着寒冷站崗，而他的目标就是那裏。
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和激動，蕭辰一步一步接近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