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藝心裏自有一杆稱。
如今他對生命談不上尊重。如果尊重,ML那邊的戰鬥算什麽?戴森球世界的屍山血海算什麽?但,他對祖國卻保持着敬畏之心。
所以雖然孫叔被人騙了,但羅藝沒打算把騙子團夥幹掉或者揍一頓。慫也行,苟也罷,總之爲了保持低調,羅藝甯願息事甯人花錢買平安。
“根據孫叔和你們已經簽訂的那些所謂的‘入會’合同,從現在算起,未來半年裏可以從你們這裏拿兩百六十二萬三千。但六個月之後接下來的三年時間,需要合計向你們支付三百五十五萬三千。”
“兩者之間的差額是九十三萬。”
“是騙也好,是正常的借貸也好,總之我現在希望能夠把這些合同買斷。你們開個價吧。”
會頭沉吟片刻,回答:“具體數額需要算一下,按提前還貸給個優惠,利息就按原先的九折。”
羅藝失笑。
這還真是漫要價呢。
不過漫要價,自然是就地還錢呗。
“真要算起來,孫叔之前已經白給了你們十萬,實際上也沒從你們那裏借走一分錢。現在不僅不糾纏這件事,還打算再花一筆錢買斷合同。難道還不夠上道?”
這是動之以情。
“會頭你仔細想想,從現在算起,半年之内孫叔可以從你們這裏拿走兩百六十二萬三千。既然孫叔不從你們手上拿錢,難道也要給你們利息?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這是曉之以理。
和黑衣男子、保安交換了一會兒眼神後,會長咳嗽一聲。
“你的也有道理。那這麽着吧,一口價,五十萬買斷合同,今後雙方各不相欠。”
羅藝的臉色漸漸嚴肅。
錢不錢的,羅藝并不放在眼裏。
即便是全部差額,九十三萬對羅藝來又算得了什麽?
現在把事實擺在明處:孫朝陽已經白白給了對方十萬元,也沒從對方那裏拿一分錢。可是對方居然一開口要五十萬買斷合同,這是吃定他了?!
羅藝感覺自己被蔑視了,于是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會頭,我有個疑問想要請教:你手頭上隻是合同而已。入會後會頭你根據合同給孫叔‘返錢’,如果孫叔不去領‘返錢’,應該算合同沒履行吧?”
會頭啞然失笑。
“你放心,到時間假如孫朝陽不來領‘返錢’,我可以往他的帳号裏轉賬。即便他把帳号注銷了錢轉不進去,我也履行了義務。這個是有案例的,你可以上網查,之前有個很有名的直播和平台的官司就是如此。”
羅藝繼續問:“這半年時間裏,孫叔可以從你們那裏拿走兩百六十二萬三千,你們不覺得這筆款子有很大的風險嗎?畢竟孫叔隻有一套房子,而且也沒多少現金。”
“孫叔如果帶着兩百六十萬離開這座縣城,換個地方隐姓埋名,你們就不擔心雞飛蛋打?”
會頭淡淡一笑。
“我豎這個錢會呢,平時可以幫忙急需用錢的人救個急,賺點江湖名聲。順便也稍微賺點零花錢。像你孫叔那樣的,他自己不貪心,又怎麽會入那麽多會?”
羅藝一撇嘴。
“明人不暗話,那個叫周密的,難道不是你們派去的?”
會頭并不因爲這事被揭露而驚慌,反而哈哈一笑。
“這也沒什麽需要遮掩的。魚不吃餌,難道漁夫能夠強行把鈎塞到魚嘴巴裏去?”
爲了給羅藝施加更大的壓力,會頭朝着黑衣男給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出更多的信息。
根據研究過無數次的劇本,這時候黑衣男應該扮演稍微施加一點壓力的角色。
不施加壓力,事情就談不妥。
施加的壓力太大,逼得對方魚死網破,也不是他們一夥饒行事風格。
隻有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獲得最大利益。
黑衣男接到會頭的暗示,于是笑嘻嘻地坦承,他們對目标經過了精心挑選。
目标不能太窮,至少得有套房子。如果沒有房産之類的固定資産,被騙的目标如果中間突然抽身然後攜款遠走他鄉,會頭就會虧本。
目标也不能太有錢,有太多錢往往意味着有很強的社會關系。會頭都是通過“合法的借貸合同”來牟利。如果強強對話,勝負很難。
挑選目标時,黑衣男甚至還從一家大數據公司購買了相應的信息資料。孫朝陽之所以不幸名列其中,是因爲他很符合條件。
沒很複雜的社會關系——風險;
購物時總喜歡打折再買,如果不打折就甯願放進購物車等待——喜歡貪便宜;
明明促銷價比平時的價格還高,可孫朝陽卻意識不到——不夠精明;
有房産——有可騙财産;
有妻有女——不會輕易選擇魚死網破。
黑衣男到這裏不免有些洋洋得意。雖然都是行騙,但他們比其它騙子可高明多了。然而他這麽敬業,平時卻沒人知道,可把黑衣男憋壞了。
以給羅藝施加心理壓力爲名,黑衣男洋洋自得地介紹:
爲了控制風險,他甚至還自學了金融數學、投資學、财務風險管理、風險管理方法與技術、信息與決策、風險評估等一系列課程,專門負責判斷目标的選擇以及什麽時候可以收網,什麽時候應該見好就收。
孫朝陽隻需要把房子賣了,雖然縣城房價低,但也能賣個三十萬左右。再找親朋好友借個二十萬,湊夠五十萬并不難。
而跑路,孫朝陽承受不了後果。
所以結論是,孫朝陽拿錢跑路的概率極低。
……
聽黑衣男完,羅藝又好氣又好笑。憑黑衣男這種熱愛工作的态度,走正道也很容易成功好不好?
想着對方收集那麽多信息用來研究孫朝陽的行爲模式,看來是算定了孫朝陽不敢拼個魚死網破。
偏偏羅藝也不會真的教唆孫叔走極端。
如此一來,羅藝不免開始動搖:一點錢錢和對方讨價還價半真沒意思,是不是幹脆接受五十萬報價算了?
然而正在羅藝猶豫之時,保安男卻演繹了一把什麽叫做“過猶不及”。
保安男冷笑着威脅道:“他敢拿着我們的錢跑?”
“工作不要了?”
“幾十年的社會關系全部放棄?”
“他那風韻猶存的老婆不要了?”
“就算他帶着老婆一起跑,他那個在某某大學讀書的閨女也放棄學業跑路?”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于是羅藝也演繹了一把什麽槳暴起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