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工作服外還穿着防彈衣,腰間别了一把防身用的P9手槍,就像是剛執行完某項任務趕回來。
“真是要命!歐洲區那兩個NPC(遊戲裏的非玩家角色)的編程不知哪裏出了問題,見人就砍,雖然傷不着玩家,也把人吓得要退遊。”
說着,把挂在脖子上的警方證件牌取下來。
雖然他們是《地球樂園》的程序員,但要想進入《地球樂園》這款現實和虛拟完美結合的AR遊戲,必須在遊戲裏有個特定身份,在這點上,包括他們的頭兒,這會兒站在他面前的公司CTO(首席技術官)也沒成爲例外。
譬如他,在遊戲裏擔任的角色就是港警。
大多數工作人員的角色,在遊戲公測前就已登記在冊。
倘若工作人員不曾提前注有角色,貿然進入遊戲,極容易導緻局部遊戲劇情的崩塌。
至于林工在遊戲裏的角色……
他在公司有些年,沒聽說林工進入過這款他一手設計的AR遊戲。
“出錯的兩個NPC已經帶回來?”
聽到林工問話,下屬忙答道:“在地下的冰凍倉庫了,Lyle解決完手頭那一批就會去處理。”
雖然《地球樂園》的遊戲場景是虛拟,爲了增強玩家的遊戲體驗感,裏面的NPC卻都是擁有人工智能的仿生人(host),通過程序編碼設置,讓仿生人(host)像玩家那樣進入遊戲,但這種進入卻是永久性的,不像玩家可以随時退出。
遊戲裏,仿生人能根據代碼提供的叙事線索演繹劇情,再者,投入使用前,經過反複‘排練’完善自我技能,還能夠在玩家介入的過程中即興發揮。
仿生人的學習能力極強,是優點,也是它的缺陷。
一個不留神,某個仿生人就會折騰出點事。
所以,公司的技術團隊需要經常檢查這些host的信息庫,像今天在歐洲區失控的兩個host,确定無法修複後會被放棄再投入使用。
林穆颔首,餘光注意到下屬眼裏的血絲:“已經幾天沒休息?”
“也就兩天吧。”下屬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的一笑:“論起連軸轉,比不得負責日常維護的同事。”
林穆随手拿起桌上的平闆,緩聲道:“準你半天假。”
下屬一怔,随即高興的舉手敬禮。
“謝謝林工!”
林穆看着下屬歡欣雀躍,嘴邊也浮現一抹笑弧,爾後又說:“收拾收拾就回去吧。”
退出中央監控室,下屬的好心情還在延續。
都說林工嚴厲得不近人情,可他接觸到的林工明明很體恤下屬,果然,外面的傳言不可信!
等監控室的大門合上,林穆把虛拟屏上的畫面重新切回去。
這會兒,‘許谙谙’已經在吃披薩。
是她自己用手機叫的外賣。
雖然沒等到‘外挂’的回答,但她沒氣餒,也沒不高興,照樣該吃吃該睡睡,仿佛那一聲問隻是随口的試探。
隻不過,這種試探,本身就超出了仿生人的編程内容。
遊戲的本質是一連串代碼。
仿生人亦是如此。
遊戲中NPC的言行舉止,均被程序員編寫的代碼所操控。
仿生人再智能,也隻是一件機械,即便在遊戲裏,按照劇情走向,仿生人也能結婚生子,延續後代。
林穆打開了平闆上‘許谙谙’的信息庫。
信息庫裏,已顯示【fault(故障)】的紅色警告。
然而,這份故障報告并未被送至《地球樂園》的日常維護組,更準确的說,在故障發生的那一瞬,這份報告就被成功攔截下來。
林穆調取了景蓉和穆靳寒複婚那晚本該由‘許谙谙’完成的一系列代碼,運行看似正常,實則已經出現不止一次的異常波動。
既定劇情裏——
酒店外,許谙谙被景蓉羞辱,失魂落魄的開車離去,在高架橋上遭遇車禍,傷重入院,導緻穆景兩家的複婚宴不得不推後。
林穆在虛拟屏上回放了當晚的情形。
‘許谙谙’坐進跑車後,明顯是想去撞景蓉,人物的這個舉動,已經超出了代碼賦予她的指令。
後來,許谙谙沒撞上景蓉,跑車先被途徑的大貨車撞翻。
劇情又重新回到主線上。
‘許谙谙’的出錯,似乎變得無關緊要。
林穆就是在‘許谙谙’開車去撞景蓉的那刻察覺人物代碼的波動異常,并以最快的速度在主系統上屏蔽了亞洲區‘許谙谙’所在的那個城市,但這種屏蔽隻能維持幾分鍾,所幸,後續劇情沒再偏離。
然後,通過幾天的觀察,他發現了‘許谙谙’異于其他同類的地方。
那場車禍後,她似乎變得……更爲狡猾。
但這種狡猾又沒朝着高智商去發展。
隻是讓她懂得了趨利避害。
她想膈應景蓉,所以在微博上發文字發照片,卻又不敢正面剛,知道怎麽最有效地報複擠兌她的網友,這些都不是仿生人該有的邏輯思維。
得知景蓉是重生歸來,‘許谙谙’顯示在信息庫的第一反應是遠離,甚至……已經懷疑自己存在的真實性。
此後,無論他怎麽試探引誘,她都沒點頭答應。
也就預示着,遊戲劇情即将嚴重脫軌。
這是極爲危險的故障。
一旦仿真人開始質疑它所處世界的本質,那麽接下來,它很可能暴躁抓狂,繼而脫離代碼的掌控,試圖傷害遊戲中的同類及玩家。
林穆的雙手撐在了桌面邊緣。
虛拟屏投出的盈盈藍光,映着他身上的白襯衫,也落在他左手的腕表上,時間仿佛也學會了思考,停滞在這一秒。
代碼錯亂的仿真人,就像犯了狂犬的病人,重置不了的情況下,隻能做報廢處理。
《地球樂園》運行十二載,期間被處理掉的仿真人沒上千也有幾百。
林穆又望向虛拟屏,‘許谙谙’正在喝水。
無憂無慮,毫無暴動的迹象。
瞧着她伸舌尖舔嘴角,生動逼人,林穆冷硬的臉廓有所柔和,心頭剛剛湧起的某個決定,又被他悄無聲息地壓下。
……
許谙谙發現,那個代号爲‘零’的外挂好像被她氣跑了。
不就問了它是不是人,至于這麽小心眼。
就算它不是人,自己又不嫌棄它。
又在病床上無聊的躺了兩天,許谙谙最終沒忍住,嘗試着呼叫她的外挂:“那個,我覺得,我還是可以稍稍破壞一下景蓉和穆靳寒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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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沒錯,林工就是穆董穆昀深……嚴重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