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亮的熒光在草壟間閃爍,七月底的酷暑随着陽光褪去,蟲鳴帶着夏夜的涼意,織織聲将人引入手持搖扇堂間乘涼的童年。
靳子躍陪同三水來到氏族的祖宅。
今天她穿着新買的衣服,黑色的長發沒有紮成馬尾,而是随意地披在肩頭,白襯衫和百褶裙彰顯學生氣息,帆布鞋上貼着藍色卡通貓咪。
女孩手裏提着一大袋祭祀用品,畢竟回來一趟也需要爲先人供奉,聊表孝心。
靳子躍望着半荒廢的木制建築,外沿的木闆年久失修,破陋的縫隙任由田間野物自由穿行,房梁上懸挂着蜘蛛網,滿屋都是灰塵,踩在木地闆上,發出牙酸的嘎吱聲,似乎随時會一腳踩空塌陷下去。
三水從勉強稱之爲門房的小間裏取出掃帚,簡單地清掃廳堂。
廳堂裏供奉着靈牌,褪色的木制靈台出現幹裂的痕迹,上了年份的蠟凝成黑色的物塊,還有不知道堆積了多久的香灰,在爐鼎裏凝結成膏。
靳子躍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家道中落”到何種程度。
恐怕三水父母逝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過。
他瞥了眼認真擺弄案台的女孩,心裏想到,恐怕那個享譽盛名的通靈家族隻剩唯一的香火。
三水換上新的香燭,默默地把皿器和神龛擦拭一遍,工作量很大,不一會她已經滿身是汗。
她不讓靳子躍插手。畢竟這是自己的祠堂,先祖會考驗後人心誠與否。
靳子躍爲她抹了點驅蚊水。
女孩從廳堂的門後取出覆滿石灰的火盆,簡單拍拍,備好紙錢和貢品。
“列祖列宗在上,十氏曾孫女三水臨心不孝,遲遲未來給先祖們續上香火……”
女孩手秉三香,低眉小聲念叨,神情恭謹。
“臨心此次前來,是有一事向先祖們祈求……”
通靈者和馭命者都是戀舊的氏族,對祖先都要比現代大多都市圈的人恭敬,一方面是能力接觸離不開祖上餘蔭保佑;另一方面是接受的教育保留着忠孝理念,與氏族血脈文化,從出生就深深烙印在骨子裏。
“所以,今夜臨心鬥膽借用先祖之能,啓用升靈大陣,助孫女重獲通靈之力,協助友人馭命靳氏,找回失落之魂,還望先祖成全。”
女孩鞠躬,小心翼翼地将香火續上。
她又叨叨念念說了一陣,才虔誠地直起身子,将紙錢和銀件拜了三拜,升起,收工放入屋外的陶火盆,點火引燃。
做完一切,靈堂内燭光細微,總算多了一絲煙火氣。
靳子躍上前,用濕紙巾幫她把額頭的汗水擦拭:“有沒有被蚊子咬?田邊的蚊子比較毒。”
三水搖搖頭,說道:“趁着子時之前把香火續了,時辰差不多了。”
她仰頭,看見滿月高懸,幾抹烏雲像湯底的蛋清,輕飄飄卻留不住。
來到外院,整棟舊宅坐北朝南,南邊開口,以北爲後院,一口枯井一隻廢棄磨盤,還有不少農耕器具屹立牆角,雖然上邊的鐵塊早已成鏽。
年逾過百,這棟宅邸當初的煙火氣息依稀可聞。
“接下來就是啓動升靈陣了。”三水臨心呼了口氣,說道,“可以來幫忙了。”
靳子躍心中一緊。
早在踏入宅邸,随便逛悠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棟古宅四周微上微不可察的紅線,浸染自己馭命者的血,系上無舌銅風鈴,風吹不動,唯有命辭經過,才會發出命辭共振的聲音。
這是用來提防無所不在的惡靈,那個也稱之爲“三水”的命辭。
先前的“三水臨心”,和眼前的三水臨心,孰真孰假對他而言都不重要,隻要讓他見到傅沁,是誰都行。
早期馭命者獵取命辭,靠的是道具和天時地利,算準時辰,陰陽風水都要涉及一些,再輔以馭命者純陽之血,才能達到充當容器的貯存效果,進而衍生出各種馭命咒術,将命辭禁锢于身體血脈之中。
但到來現代,後輩們多是學習咒術,對最原始的陰陽、十神等反而鮮有深入了解。畢竟隻要能抓到命辭占爲己用,怎麽都好。
導緻對于新生代的馭命者而言,更看重培養已有的命辭,刺激命辭能力,而非最初一知半解的舊時代,所有人都狂熱地搜集命辭,甚至最流行的是以命換命。
靳子躍對馭命者的原始馭命方式也涉及不深,所以隻能臨時抱佛腳,用最簡單的偵測手段,雖然某種程度上還不如他的嗅覺。
他走到三水身邊,三水在陣眼裝上提前準備好的物件,靳子躍臨時搜集的小命辭。三水将契約符紙、咒印貼好,口中念着晦澀的咒語,隐約間,地面中的雜草無風自舞。
陣眼和八大陣腳開始散發柔光,像石縫裏洩露的山泉,白光開始凝聚,像複蘇的某種術法,等到陣眼和陣腳的能量開始溢出,慢慢地朝着镌刻的紋路浸潤出去。
坐落八方的陣腳一齊順時針遊弋,熹微的光從草皮底下冒出,讓雜草看上去冒着瑩瑩綠光,很快,一個内部八角縱橫,外部镌刻特殊符文的圓環陣出現在兩人面前。
三水臨心面色一喜,升靈陣已經激活,進入待命狀态。
升靈陣的作用她也和靳子躍詳細描述過,通過分解命辭,将逸散的能量轉化到陣中,再藉由升靈陣将能量提純爲靈魂之力,彙總到陣眼掌陣人手中。
不過,這樣一來三水臨心從龍一住持那獲得的隐靈符就沒用了。
這倒也無所謂。
最初的時候,三水之所以明知需要觸發升靈陣還要動用隐靈符,是因爲那段時間還在試探靳子躍,隐靈符隻是作爲一種雙方洽談失敗之後的自保手段。
她站在升靈陣的陣眼中,白光柔和,比月光更亮眼一些,如同彙聚的涓涓細流,從八個陣腳相交輝映。
要開始了。
她感覺到腳下的土地,飄渺的靈魂之力如同絲絲縷縷的薄煙,在她周遭環繞。
“成功。”三水臨心回頭對靳子躍粲然一笑。
靳子躍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間,他面色一變。
喧鬧的鈴聲此起彼伏,原先靈位前的燭火突然由橘紅轉成幽藍,燃燒的火盆裏,紙錢和銀件突然噴灑出來,漫天的灰墟沾染着青藍色的火,紛紛揚揚,還未燃燒幹淨。
三水的臉色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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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