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刀光沿着直線迸開,贲山親眼看着那柄武士刀從頭到尾毫無阻礙。
對方的面具碎裂成兩半,哐地掉落,那副垂死的面容,讓他愈發得意。
“死了。”
贲山正準備打開基地的命辭采集系統,之所以選擇基地作戰,正是因爲這裏死亡的一切命辭都可以回收,那些斥資無數堆積起來的【鋒芒畢露】命辭,才不至于浪費。
甚至,這家夥身上那個無人知曉的能力,也會逸散出來,正好一并收了去。
這時候,他看見對方的臉,眼珠一骨碌動了。
一股不詳的預感突然從脊柱冒上來。
“它醒了。”身旁的青一色突然擡起眼,不帶感情色彩地說道。
“什麽?”贲山下意識問。
整個基地開始震顫。
贲山的衣袋裏,另一個儀器開始嘀嘀嘀地響,他打開一看,上面顯示着正前方,紅色的波動在往外擴散,三角圈感歎号重重地敲擊屏幕,預兆着危險的降臨。
他擡起頭,盯着被剖成兩半卻依舊巋然不動的靳子躍,喃喃道:“是這家夥的能力麽?”
【埃身碳氣】啓動。
兩半身體瞬間合并,他的普通衣物雖然被斬,但是風衣和訂制的褲袖卻能夠重新粘合。
靳子躍渾身都在微微顫抖,渾身力竭,若不是命辭啓動,瞬間開裂成兩半,早就被當場誅殺。
斬殺效果,那也得斬得到才行。
命辭之間雖然沒有明面上的相生相克,但是有些能力天生帶着克制與協作。
基地嗡嗡顫鳴,似乎在預示着命辭的活躍與不凡。
靳子躍的表情逐漸凝成一團,命辭的強勢已經朝出了所能掌控的程度,更何況經曆多番鏖戰,這個時候是自己最虛弱的時刻。
他的命辭還在暴走。
百年以上的命辭都擁有自主意識,在支配權高于宿主的時候,随時可能噬主。
贲山眼看着靳子躍怒吼一聲,強忍着命辭的反噬,咬緊牙關。
身經百戰的他立刻反應過來,靳子躍先前爲什麽不使用命辭,還真被身邊的傻傀儡說中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敢用。
“還愣着幹什麽,殺!”贲山眼光毒辣,可不會給靳子躍任何機會。
另外幾名侍衛聞言,揚起手中的武士刀,呐喊聲中,刀刀交錯,形成八面互絞之勢,從上往下收攏,要将靳子躍當場格殺。
馭命者與命辭,按照祖訓,上百年的命辭都已經是禁忌,而【埃身碳氣】接近有三百年的能量,在靳子躍最虛弱的時候,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衡,磅礴的氣息從靳子躍身上源源不斷地洩露出來。
罩風呼嘯,衆侍衛被漫天的沙塵迷離了眼,基地裏突然變得朦胧起來,逸散的塵埃席卷,頃刻間從最中心擴散,漸漸将就近的幾名武士吞沒。
現在【埃身碳氣】的使用權在它自己手中,自然不用像靳子躍使用起來這樣戰戰兢兢。
贲山親眼看着自己的部下,在被沙塵吞沒的瞬間,在哀嚎中化作血雨塵風。
連刀劍都頃刻間碾碎得無影無蹤!
“這他娘什麽怪物!”贲山瞪大了眼,他原本信心滿滿,手握重兵準備拿下靳子躍的命辭,殊不知,真正棘手的,不是靳子躍,而是被喚醒的兇暴命辭。
贲山拔腿就跑,頭也不回,無暇顧及靳子躍。
現場早就看不到靳子躍,他在沙塵的最中心,關不住自己身上的野獸,身爲軀殼自然是死路一條。
就像翻雲手徹底化雲的時候一樣,一旦命辭奪得身體的掌握權,那這具身體,隻會成爲命辭的養料。
贲山還來不及沖出通道,就看見藤原千鶴帶着大幫人手朝這邊趕來。
“給我滾開!”他目眦欲裂,手中的金屬義肢鉗住一名激進派的異鬼,掐着脖子甩出去,砸到一片人,肩膀上的導彈也迫不及待地彈射,背後的蒸汽嗚嗚作響。
藤原身後的異鬼等人不知道前面什麽情況,看見兇神惡煞的贲山,果斷全員射擊。
倉促之間,贲山隻來得及用金屬義肢格擋住頭部,身上頓時多了無數彈孔,随着肩部導彈發射,雙方在通道兩頭均爆發火花。
狹窄的通道内,火星蔓延。
藤原千鶴被田中壓在身下,田中的防彈服已經開始熊熊燃燒。
“田中!”藤原拍拍他的臉,大個子已經陷入了昏迷。
藤原千鶴感覺防毒面具上的鏡片被火焰熏得發黑,迅速摘下防毒面罩,身後有安德爾堵路,隻能架着田中朝裏面走去。
……
演武場上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沙塵漫天,失控的命辭似乎要将整座基地都化塵埃,不少柱子、大型器械都已經被蝕化,慢慢出現螞蟻啃噬般的缺口。
【埃身碳氣】是靳子躍一直在溫養的命辭,原因無它,這是傅沁生前的命辭。
傅尋讓他小心着用,畢竟命辭不是傅沁,它和靳子躍也隻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青一色雙眼無神地站在觀戰台。
女孩的眼中,沙塵彌漫,淚腺受到粉塵的刺激,似乎有些濕潤,但是她依舊呆呆地伫立,目光遠遠凝視着塵暴的中心。
“啊!”依稀聽得見男人痛苦的嘶吼。
正中心,靳子躍跪在地上,雙手揪着後腦勺,渾身都仿佛要炸裂開來。
澎湃的命辭波動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釋放,身體保持着半塵半人的狀态,臉龐也已經脫落了半邊。
他似乎聽見命辭在誘勸着他交出身體的支配權。
支配命辭到被命辭支配,是馭命者一族更古不變的詛咒。
從入行開始,長老們就警告,能力不可強求,追究至高無上的能力,就是在自取滅亡。
但是無能爲力讓靳子躍更加生不如死。
這是傅沁的命辭,女孩的命運軌迹,近半生都刻畫在命辭上。原本應該耀眼四射的天才,卻受限于命運,一生默默無聞,甚至她過世之後,身邊的人,不到三天就将她遺忘。
【埃身碳氣】最初的形态,讓宿主的存在感微小得如同塵埃。
不被人察覺,不被人留意,像無數路人甲,觸目即忘。
唯獨靳子躍是例外。
他和傅沁的初遇是在家鄉小鎮,水果攤上。女孩的面容便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靳子躍憑借着卓絕的意志,撐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噬,可是這一次,恐怕有些麻煩。
他的半邊腦袋也已經化作萦繞的塵埃,意識開始模糊,雙眼微合。
突然,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搭在他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