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過很多次同樣的問題。
--你什麽時候回家。
唐家人每都等着接她回家,是她,拿出叛逆和反抗,執意留在他身邊。
十六歲的唐栀沒有愛到死去活來的概念。她隻是單純地把那個出現在黑夜的少年奉爲唯一。丢掉所有矜持和自愛,賭一個未來。
她拿刀姿勢不對,削來削去,手一松,沒剩多少果肉的蘋果掉進了垃圾桶内。
幼鹿般漆黑的眸子望着桶内的蘋果,睫毛輕輕抖了抖,斂住眸底所有黯然的情緒。
面對他,她向來沒有底氣。
垂首,聲音細弱,卻摻雜了幾分堅定:“陳安歌,真話那麽難嗎?你對我根本不是像對其他女孩子一樣見色起意,我是你的例外對嗎?”
女孩很緊張。
手指攀住病床白色被單,十指在慢慢收攏。
空氣凝滞住數秒。
片刻後,女孩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
噙着嘲弄的笑聲:“唐栀,誰給你的錯覺?”
少年望着她烏黑的發頂,淡漠的笑意從眼尾洩出。一雙桃花眼裏全是揶揄玩味。
陳安歌還是那個陳安歌。
若是條件允許,他必定是靠住牆邊,嘴角叼着點燃的香煙,在一片煙霧萦繞中靜靜注視她,像是看一個笑話。
唐栀習慣那樣的陳安歌了。
也習慣他的口不對心。
這一次。
女孩仰起頭,漆黑的眸子對上本該多情,卻盛滿無情的桃花眸,字字墜地有聲:“你謊,你要是不在乎我就不會救我了。這不是傷,陳安歌,你差點死掉。”
緊張之餘,她多了些笃定。
陳安歌的生命裏,甯知許排第一,沒人排第二。
可是他豁出命救她了。
這不是例外是什麽。
唐栀步步緊逼:“如果那出事的是你任何一任女友,或者是童西倩,你會救嗎?”
少年背靠着靠枕,面對她的質問,神情沒有半分松動。
眉眼間的淡漠疏離也未曾褪下。
四目相對,少年輕輕扯唇,滿眼皆是薄涼。
他回她:“不會。”
然後告訴她:“如果我知道我差點丢了命,也不會管你的死活。”
多無情的話。
唐栀不信,有些急了:“你騙人,你根本是出于本能的保護我。在你心裏是有一點點......”
“唐栀。”
他攔住了她的話音。
八月的夏,窗外有知了在叫,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在窗邊留下了斑駁的樹影。
寬敞明亮的病房光亮充足,也有些刺眼,刺的女孩眼睛發紅。
少年的話混雜着知了叫聲,傳入了耳膜。
“欠你的一千三,我還了。”
“耽誤你的感情和時間,我用半條命也還了。”
“唐栀,我不欠你什麽,我們扯平了。”
這種撇清關系的話,他張口就來。
她好像快要哭了。
她總是太愛哭。
哭的人心煩。
别開看她的目光,陳安歌望着落在窗台上的樹影,很想摸一支煙抽。
煙瘾比以往都大。
就像上次劃清界限那晚,他傻逼的坐在台球廳門前台階,一根接着一根,抽光了一包煙。
沒有緣由,就是覺得,煙很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