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拉明顯是有心事,她朝着河岸方向走,于小海就在旁邊慢慢跟着。
她一直沒說話。
于小海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隻是沉默的走在她的旁邊,兩人很快就到了河邊。
沿着河岸向上遊看,幾十米外是一艘木質小船。
那是老恩克的船。
老恩克的工作就是用這艘船,帶着人在河裏轉來轉去。有浪漫的男女喜歡沿河遊覽的氛圍,也有孩子喜歡坐船遊玩,會拉着大人想要上船。
老恩克的工作并不忙。
埃瓦爾隻是個小地方,一年都沒幾個真正的遊客。
在沒有生意的時候,老恩克會用船來打漁,周邊幾百米的河段,幾乎就是他一個人的,沒人和他搶打漁的生意。
此時。
小船立在河邊随波晃蕩,但它一點都不孤單,因爲幾米外有個影子,正在河水裏不斷撲騰着。
于小海看到這一幕有些發慌,他猛地蹿出幾米仔細看,非常确定的喊道,“是人!有人落水了!救人!”
“羅拉!”
于小海忽然冷靜下來,因爲河水并不深,上次涅托下水勇救老恩克,就說過河水隻有一米多,正常根本淹不死人。
奧羅拉站定在原地,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一直朝着那邊看,仿佛是在欣賞夜色幽暗的景緻。
“你……”
于小海忽然明白了。
奧羅拉平淡的說道,“我剛才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他一直在水裏,偶爾會動兩下,如果不知道還以爲他死了。”
“你不去勸勸嗎?就這樣呆在水裏,很容易生病的。”于小海看着那個方向,猶豫了下還是說道。
奧羅拉的語氣很幹脆,“他想死就讓他去死吧!”
沉默。
兩人一起看着那邊。
就像是奧羅拉說的,河裏的身影偶爾撲騰一下,再然後就變得平靜下來,過一會兒又會甩甩手,仿佛是掙紮的樣子,實際上一點事兒都沒有。
于小海覺得應該勸兩句,大概奧羅拉找他來,也希望自己能說點什麽。
他抿了抿嘴開口道,“你們不談談嗎?我覺得你們應該談談,面對面,有什麽想法都說出來。”
“恩克肯定有他的想法,他的苦惱,他的難過。”
“你有你的。”
“人和人相互理解很重要,更何況,你們的父女,是世界上最親的人。”
奧羅拉聽着紅了眼眶。
她看着河中的身影,終于向前邁了一步。
于小海正準備跟上去,就發現有個人比他們更快。
一個胖乎乎的人影喊着‘我來救你’,他快速沖到河邊後,以屁股落水的姿态紮進水裏。
“嘩啦~~”
河裏一片複雜。
于小海趕緊跑了過去,到河邊就看到個熟悉的人影,正拽着老恩克往岸上走。
老恩克明顯不情願,“别拉我!我在醒酒!”
“混蛋!這太危險了!上來!”
熟悉的人影一說話,于小海立刻反應過來,“弗朗西斯科……先生!”
于小海一嗓子也讓河裏的兩人都轉頭看了過來。
奧羅拉也走了過來。
老恩克頓時在河裏待不住了,他動作靈敏三兩步上了岸,後面挪動的弗朗西斯科,慢騰騰的艱難抱怨着,“你等等我,拉我一把。”
這一幕讓于小海想起了兩個經驗角色。
大師兄和二師兄?
“撲哧。”
于小海忍不住笑出了聲。
奧羅拉看到于小海笑了,她也忍不住跟着噴笑。
弗朗西斯科實在是太滑稽了,剛才的落水動作、救人,再加上現在的樣子,感到他像是被救的一方。
弗朗西斯科可笑不出來,他覺得自己的運氣太差了。
上次就是被老恩克撞進了河裏,大晚上和冰涼的河水親密接觸,可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今天弗朗西斯科看完球,和其他一起喝了幾杯,順便吹噓自己培養出于小海,心情舒爽就喝得有點多。
弗朗西斯科就沿着河岸走走,想着慢悠悠的溜達回家,遠遠看到有人在河裏撲騰,他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下意識覺得有人落水。
他就沖過來了。
“如果知道是你,我會在河岸看着,祈禱能親眼見證上帝的懲罰!”
“可沒有諾亞會來救你!”
弗朗西斯科上岸以後,惡狠狠的對老恩克說道。
老恩克脫掉了上衣,熟練的把衣服挂在木樁上,平淡的反問道,“你不是來當諾亞的?”
弗朗西斯科氣急敗壞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于小海驚的瞪大眼睛,他一直覺得老恩克是個樸素的人,好像不太會說話的樣子,屬于老實到受欺負的類型。
結果……
這反擊也真是犀利啊!
弗朗西斯科幹脆不理老恩克,轉頭看向于小海和奧羅拉,在兩人之間不斷的看,随後露出大家都懂的笑,對于小海說道,“小海,今天表現不錯,還進球了!”
“我看了比賽,那個球很精彩!”
“你的反應真快!”
“對了,最近怎麽樣,在一線隊?和隊友相處的怎麽樣?”
“有時間來我家做客,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妻子廚藝很棒……”
最後一句話于小海是相信的,看弗朗西斯科胖胖的樣子,就知道平時肯定吃的好。
老恩克和奧羅拉一直不說話,都是弗朗西斯科和于小海在說。
老恩克倒是也沒閑着,他把上衣晾好以後,還到船艙裏換了身衣服,都整理好以後,才想起了弗朗西斯科。
“去我家?喝兩杯?”老恩克對弗朗西斯科建議道。
弗朗西斯科也發現氣氛不對,他想離開但衣服濕透了,走回家也許會生病,就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朝着岸邊走。
奧羅拉是想直接離開,但于小海拽着她的手,一起跟着走了過去。
于小海覺得緩解這對父女的矛盾,第一步先是讓兩人正常說話。
但是,很難。
老恩克就不斷忙着,讓弗朗西斯科去洗澡,在廚房忙着做東西,似乎是準備兩個下酒小菜,偶爾看向奧羅拉想說什麽,但總是在最後放棄了。
奧羅拉就看着什麽也不說,她嘟着嘴表情滿是冷淡。
于小海站了有一會兒,心裏也有點放棄了。
做事還是一步步來!
看到弗朗西斯科走出來,于小海趕緊上前小聲道,“你也看出來了吧?”
“是啊,很怪,他們是父女。”弗朗西斯科點頭。
“我想幫忙勸勸,哪有父女會鬧得這麽僵。”
于小海說道。
弗朗西斯科不由得投來和善的眼神,他覺得于小海真是很善良,發現這種事還會主動來幫忙勸說。
他馬上同意了,“需要我做什麽?”
于小海給出了想法,“這樣,我們一人勸一個,暫時把他們分開,有什麽事情說出來,也許就好了。”
“有道理!”
“那老恩克就交給你了。”
于小海說完就拉着奧羅拉,走出了老恩克的家。
弗朗西斯科看着走出去的男女,再看看廚房裏探出頭的蒼老面容,忽然發現事情有點不對。
怎麽回事?
明明說好的一起勸說,怎麽就變成我自己,單獨面對老恩克這個酒鬼了?
……
……
于小海送奧羅拉回去了,他們一起躺在床上,形勢就和上次差不多。
他們聊着。
奧羅拉說起了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和老恩克一起出海打漁,不慎落在了水裏,救回來後開始變得體弱多病。
如果僅僅是這樣,奧羅拉不會去恨老恩克。
在母親去世的當晚,老恩科還在外面和别人喝酒,她一個人孤零零守着母親,害怕到都不敢出門。
那成了記憶中的陰影。
奧羅拉把這些說出來,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帶着哭腔安穩的睡了過去。
于小海的記憶到此爲止,因爲他也很快睡着了。
他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于小海醒過來的時候,奧羅拉已經出門了,他看到餐桌上的吃的,随意的吃了幾口,拖着疲憊回去了。
老費德勒正哄着蒂娜玩玩具,老小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埃瑪不知道去了哪裏。
老費德勒看到于小海,有些好笑的說道,“你交了女朋友?”
“沒有啊?”
“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老費德勒笑道。
蒂娜疑惑問道,“媽媽說,小海哥哥是去訓練了。小海哥哥,你訓練了一個晚上,對嗎?”
“是啊,好累!”
于小海有點心虛的回答,打着哈欠走上了樓。
他真的很累。
昨天參加比賽到是不累,他出場的時間并不多,的但來回的奔波,再加上睡的太晚了些,也讓人感到很疲憊。
中午。
于小海到俱樂部門口,正好看到了高志勇。
高志勇正在門口等着,他預約的采訪時間是下午一點,中午工作人員休息,他就沒辦法進俱樂部。
于小海和保安說了下,就帶着高志勇一起進去了。
“你看起來沒什麽精神,昨天沒睡好?”于小海注意到了高志勇的黑眼圈。
“是啊!”
高志勇頗爲感歎的說道,酒吧裏的醉鬼們太熱情,每個人都想和‘來自東方的友人’喝上一輩,他不太适應那種場合,根本不知道怎麽推托,最後都不知道怎麽回的酒店。
早上問酒店工作人員,對方說是個女人送他過來的,但對方不認識那個女人,具體發生什麽也不知道。
高志勇感到害怕的是,他完全沒有了記憶。
喝斷片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高志勇想想都覺得可怕,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堵在心裏感覺很郁悶,隻能對于小海說,“酒吧裏的人太熱情,喝的多了一點。”
于小海表示理解。
埃瓦爾小鎮生活節奏慢,本地居民沒有太大壓力,是個人就能喝幾杯,鎮子裏最不缺的就是酒鬼。
高志勇進入俱樂部以後,就進入了工作狀态,他去了于小海的宿舍,去了小球場和訓練場的,給于小海來了幾張擺拍。
下午。
高志勇趁着埃瓦爾訓練的時候,進場拍攝了一些照片。
埃瓦爾的隊友們,踴躍和于小海進行合影,連續拍了好多張照片。
采訪拍攝到此差不多結束了。
高志勇問了下于小海,就先後找到了門迪利巴、弗朗西斯科進行采訪,讓他們談談對于小海的看法。
然後。
他迷茫了。
弗朗西斯科主動拉着高志勇去了辦公室,随後找出了那份評估文件,“看看吧!這是我撰寫的評估報告。”
“我記得于小海進隊的第一天,我看到他就覺得很不一般,他是個天才,我耐心的指導他訓練,每天抽時間給他補習戰術理論!”
“你看了他的比賽,對吧?他的意識很好,我發現了他在這方面的天賦,用心的指導他,因爲我相信,他擁有廣闊的未來。”
“你想想……”
“于小海在來埃瓦爾前,根本沒接受過正規訓練,結果他的比賽卻相當好!”
“這說明什麽?”
“所以我的指導對他的幫……”
門迪利巴是在場邊接受采訪的,他很認真的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于小海,就知道他是個天才!”
“他主動展現球技,但其實根本沒必要,我當然知道他很出色!”
“見過于小海以後,我就決定要簽下他,爲此還和查恩多大吵了一架!對了,查恩多是俱樂部經理,一個沒眼光的銅臭商人!”
“我專心指導于小海的訓練,包括跑動、意識,我給他灌輸整體的概念,他的訓練提升很快,尤其是戰術方面、意識方面。”
“你想想……”
“一個沒接受正規訓練的球員,意識卻比其他人更出色,能快速融入到一隊,這說明什麽?”
“我不喜歡把功勞攔在自己身上,但我花費了很多在于小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