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行動前考慮周詳,劉備等人的撤退雖然有些倉促,但并不混亂,反而可以說井然有序。 最重要的是,一出城,軍隊就分成兩股。一股朝西,一股朝南,都是兩百來人。因爲并不知道劉備到底在哪支隊伍之中,裘盛隻好命手下對兩支隊伍都進行追擊。這便讓劉備更加輕松了。
粗粗處理完丹水縣的事情,裘盛也踏上了追擊裘盛的路程。西、南兩邊都是山路,都不好走。若是無法判斷劉備究竟在哪支隊伍中,僅僅傻傻的追擊,恐怕追到最後會一無所獲。因爲保不準劉備最後将部隊化整爲零,不顧身份化裝成個小商販溜了。
關鍵問題就是如何才能判斷出劉備究竟在哪支隊伍中呢?裘盛愁容滿面,這實在是個難題,有些像在賭博。
沒時間多想,所以裘盛立刻開口問道:“田豐,你說這劉備會在哪支隊伍中?是向西還是向南?向西就去了益州,但道路很難走;向南則回了他的老巢,道路會容易走很多。”
“他如今燒了丹水的糧草,必定消除了蔡瑁、周瑜對他的懷疑。按常理來說,劉備沒有必要再冒險向西,但他未必如此,他有可能利用一切機會籠絡人心。劉備自己率部向西,讓其它人向南回益陽,這就能極大的籠絡人心。”田豐說道。
“劉備會有如此厲害?他敢将自己置身險地給幾個小士卒争取逃命的機會?”裘盛有些不太相信田豐的推斷,一臉的懷疑。
“主公不可輕敵,元皓相信主公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何況兵行險着,還有一句話叫‘燈下黑’。”
不得不說田豐說得有理,遇到這樣的情況,裘盛多半也會做這樣的選擇。向西的路雖然難走,但也很好藏匿。往某個山坳裏一縮便不見蹤影了。
“主公,保不準劉備還想去京兆尹鬧騰鬧騰,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田豐又鄭重的說道:“主公,元皓不怕他鬧騰,就怕他再次瘋狂的去燒糧草。”
田豐的話讓裘盛感覺有些天方夜譚,劉備首先應該做的是逃跑,怎麽還會想着又來燒糧草?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說得過去。
“若劉備真這麽幹,我還真佩服他。”裘盛笑道,“那你說說看,若劉備真發這瘋,他會襲擊哪裏?”
雖然已經有些疲憊,但田豐對思考問題從不在乎是否疲憊,所以立刻拿出一張粗糙的地圖思考起來。沒多久,他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劉備不會一直向西,有可能跑出五十裏外後向北,去幾個碼頭、渡口襲擊運糧船。
襲擊運糧船?裘盛首先想到的就是‘鑿船’這個詞,頓時感覺身上有些冷。這不是沒有可能,劉備帶的都是精兵強将,而荊州兵水性都不錯,鑿沉幾艘船不是什麽難事。想到上萬石的糧食沉入水中,裘盛立刻焦躁起來。
“元皓,你說得很對,确實得防止劉備那家夥再去碼頭、渡口搗亂!若是鑿沉了運糧船,我們損失可大了。”
“主公言之有理,那你認爲我們要怎麽防止?”田豐立刻指出了劉備可能偷襲的幾處碼頭、渡口。因爲那裏都囤積了不少糧食,少則一千石,多則數千石。
“元皓,咱們還是先不去猜測劉備到底會去偷襲哪個碼頭、渡口,先派人跟蹤,尤其關注向西的一路。若向西的一路真去了屯糧點附近,劉備就必在其中,我們也就不必再猜測了。”
田豐當然同意這計策,并提議裘盛化裝成普通士卒偷偷的跟随向西的那支劉備的兵馬。
另一邊。
“先生,你說咱們這樣做會不會太危險了?”劉備問道,“僅僅兩百來人就去襲擊丹鳳縣的丹江碼頭,而且是深入敵境,我有些不放心。”
“主公,咱們撤出丹水城的時候人馬是一分爲二的。一支向南,一支筆直向西。而咱們這支向西的隊伍并未順着丹江逆流而上,給裘盛他們的感覺應該是逃去益州。我認爲裘盛他們即使有懷疑,也不會那麽快就料到咱們是要去襲擊丹鳳縣的丹江碼頭。”
“先生所言不差,不過如果他們加強防衛,我們無法下手的話豈不白跑一趟?反正已經爲那兩百多人争取到了撤離的時間,咱們何不也回去算了?”劉備說道。
“當然不行!”伊籍斬釘截鐵的說道,“主公,這是你籠絡人心、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怎麽可以輕易放棄?隻要主公再成功一次,荊州的官員絕對大多都願臣服于你,而不再是那蔡瑁。”
再成功一次?劉備猶豫了,他不知道該不該再冒這一次險。若是勝了,他的聲望絕對高漲,肯定會獲得荊州大半官員的支持。若是敗了,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正在左右爲難之際,伊籍說道:“若是主公擔心被裘盛發現端倪,身處險境,我願意代主公攻擊丹江碼頭,隻要主公遠遠的接應一下就好。”
接應?一共才兩百來人,說是請劉備接應,其實就是将劉備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随時準備逃跑。聲望,劉備獲得,風險則由伊籍承擔。雖然不想如此,但‘胸懷天下’的劉備最終還是同意了。
跟蹤了六十裏,還沒見劉備所在的那支部隊向北,裘盛有些急躁起來。耐性耗盡,裘盛正要放棄跟蹤準備調兵圍剿時,那隊人馬突然掉頭向北了。
“元皓,你看,他們向北去了!那方向是丹鳳縣!”裘盛欣喜若狂的笑道:“劉備那厮必在其中!”
“主公,丹鳳縣有個不小的運送軍糧的碼頭,那裏常年囤積了兩三千石的糧草。如今正值交戰,碼頭上很多糧草估計都不會放進城中或者軍中的糧倉,防備必定薄弱,容易被燒毀。”
“照這麽說,光是丹江碼頭上的糧草恐怕就有幾千石,若是這些糧草再被燒,我可就真被劉備給狠狠的抽了一嘴巴。”
“所以主公得小心防備,不讓劉備燒了一顆糧食,最好讓劉備因爲貪功而被主公生擒。”田豐很認真的說道。
明白田豐的話是什麽意思,于是裘盛立刻策馬狂奔去了丹鳳縣。知縣和縣尉得知當朝丞相和大将軍裘盛到來,立刻擺酒宴請。裘盛此時哪裏有心情喝酒?當然将二人痛罵一頓,同時下了‘外松内緊’的命令。要求知縣趁夜色将城外所有的糧草都運回城中,并用一袋袋的沙子代替。
這當然隻是防止糧草被燒,但是并未布網,劉備一夥還是能來去自如。
“元皓,你說咱們要怎麽才能讓劉備一夥一網打盡?”裘盛皺着眉頭問道,“經過上次交戰,我認爲劉備不會再親身涉險,很可能躲在暗處看情況。情況一旦不對,他就會開溜。”
“言之有理,消滅那兩百多人不難,但是抓住劉備不太容易。或許這需要調用其它縣的兵馬幫忙,阻斷道路。”
裘盛沒有辦法,隻要派出驿卒命周圍的縣城都派出兵馬阻斷各條官道和礙口。而劉備此時正與伊籍商議如何以最小代價焚燒最多糧草,卻不知他們已經深陷重圍。
“元皓,我感覺即使動員這麽多人馬,抓劉備也不會那麽容易,恐怕最終還是會讓他給逃了。”
“主公,即使劉備逃了也沒事,隻要主公打擊了他的嚣張氣焰,争回了臉面就好。”田豐笑道,“依我之見,被焚燒兩萬石糧食不是什麽大問題,勝敗兵家常事。主公若對劉備束手無策才是大問題,如今肯定有辦法,那就不怕。”
“我想抓住劉備,怎樣才好呢?”裘盛有些不甘心。
田豐見裘盛這麽想抓住劉備,仔細思考一番之後提出一個辦法:将劉備向一個方向驅趕,向山林外驅趕,将其趕到沒有碼頭、渡口的丹江邊去。一聽就明白田豐的意思,裘盛立刻稱贊田豐厲害。因爲此計一旦成功,劉備除了跳江喂魚将無處可遁。
“元皓,那你說要怎麽才能将劉備往江邊趕?燒糧失敗,他們必定不顧一切的往山裏跑。”
左思右想之後,田豐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主公,這次跟随劉備來燒糧的是伊籍,此人深得劉備器重。若是他遇到危機,劉備絕不會坐視不管。所以咱們隻要緊咬着伊籍不放,劉備絕對跑不遠。”
經過兩天的觀察,碼頭上确實有越來越多的‘糧草’,劉備心癢難耐,最終決定就在今晚由伊籍帶領人馬焚燒糧草。
這自然就中了裘盛的引蛇出洞之計,伊籍不僅沒有焚燒糧草,還讓他和他率領的兩百人馬陷入包圍,爲了活命隻能沿着河岸一直向東南逃竄。劉備果然也在不遠處跟着跑,希望能找到機會救出伊籍。
一直這樣跑了三四十裏,還是沒有發現可能。這讓劉備感到一絲陰謀的意味。爲什麽裘盛不幹脆加快速度追上去殺了伊籍而要這樣不緊不慢的‘趕’呢?雖然有疑惑,但劉備還是沒打算放棄,繼續跟着。
三方這樣一直跑了兩天半都疲憊不堪,伊籍眼看就要跑不掉了。伊籍害怕,劉備緊張,裘盛焦急。
這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我夜晚,劉備鼓起勇氣穿過了裘盛追兵的營帳到了伊籍的駐地。沒想到在此時還能見到劉備,伊籍興奮異常,因爲他看到了逃跑的希望。
确實如此,劉備既然摸了進來就找到了裘盛追軍駐紮的漏洞,最終帶着伊籍和殘餘的十幾個屬下逃離,縮回大山之中。第二天,發現江邊隻剩一個空駐地,裘盛并未大罵,怒極反笑,稱劉備一夥就是泥鳅變的逃跑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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