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牛興宗帶着幾個手下離開驿站,裘盛看了看滿臉疑惑的衆人,他笑了笑說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的處理方式?先言辭威脅再不管他的緩兵之計?一句多話都沒與他說?”
最沒經驗也最沒顧忌的張大小姐搶先說道:“對啊,多少要再說幾句話啊,起碼得探探那牛興宗的底才行!要知道他對那筆錢有多麽需要,對咱們有多少忌憚,對咱們敵意都多深啊!否則兩眼一抹黑不得被他牽着鼻子走?”
“想法是好的,原本我也打算如此做,不過很快我知道不可能了。在我一開始威脅他他就開始用緩兵之計,由此可見,他是一個行事謹慎之人,絕非表面上顯得那麽粗糙。既然如此,我爲何不也留些迷霧讓他去猜測?何況我們這還有一個王少爺。”
“大人說得在理,王北晨,你給我說實話,這牛興宗智謀如何?”劉黑心惡狠狠的問道。
“是。這位大人說得對,鐵牛大哥是一個外粗内細之人,他雖是土匪,但是深得民心,絕對‘兔子不吃窩邊草’,甚至比當地官員更得民心。幾次官軍出兵圍剿都被他提前知道消息溜了,隻留下一個空山寨而已。至于送信之人是誰,即使小弟不說相信大哥也知道。”
聽到這些,裘盛更加不想因爲一些錢就大動幹戈,若是能想辦法降服這些好漢豈不美哉?想法雖好,但是綠林好漢可不是那麽容易被收服的,匪性不少,絕對需要些手腕。隻不過這些東西裘盛可不想在張小蓉和王北晨面前讨論,故而以散步爲借口離開了。
呆瓜雖然不聰明,但是有一個好習慣:裘盛去哪裏他就跟去哪裏。二人遠離之後,裘盛開口說咱們入夜後上山一趟。
聽到這句話,呆瓜如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滿臉都通紅了。最害怕的就是呆瓜将心中所想全都表現在臉上的性子,但裘盛也無可奈何,因爲他‘屢教不改’。
“如果想放心摸黑上去你就給我快點冷靜下來别讓人發現,尤其是張小蓉和王北晨!”裘盛低聲喝道。
被這麽一呵斥,雖然有些尴尬,但是呆瓜立刻冷靜下來,問道:“大哥,你打算去幹嘛?殺了鐵牛還是威吓他?”
“具體幹什麽,暫時還沒想好,但是今夜肯定必須上山一趟,因爲這是最好的時機。今夜的鐵牛必定會召集手下集中精力讨論這個問題,防備不會很嚴密。若是還起了壞心思,那咱們正好做了偵察兵,保護了衆人。”
很贊同裘盛所說,但是呆瓜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畢竟隊伍的首領隻帶他一個護衛顯得太單薄。萬一出了意外,恐怕無法應付自如。于是呆瓜便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自然很感謝呆瓜能如此爲自己着想,但是裘盛仍舊不想将此決定告訴其他人。因爲在他看來,營地的四周必定還有土匪的眼線。動靜太大就失去了偵查的意義。反正呆瓜從不違逆裘盛的意思,所以裘盛一句‘不必’,他也就閉嘴了。
驿站到清河鎮再上山寨一個單邊就要走一個時辰,而且還不能去得太早,所以裘盛和呆瓜非同尋常很早就休息,但這也沒引起衆人的疑惑,畢竟頭天夜裏爲了抓王北晨就沒休息。
雖然并未真睡,但是即使是假寐時間也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亥時四刻,到了該出發的時候。老天幫忙,今晚不僅沒有月亮而且還起了薄霧,能見度很低,不足五尺。
裘盛與呆瓜各自一身黑色勁裝偷偷的摸出營地準備上山,隻不過還沒走多遠便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那人明顯非常老練,幾乎與裘盛同時發現了對方,也就飛快的蟄伏下來。
爲了防止誤傷,镖隊裏都有聯絡暗号,今夜的聯絡暗号是三一五節奏的拍手。很快裘盛就與對方對上了暗号。于是問道:“是誰?”
“裘大人,是我,劉黑心。”
“劉黑心?你這麽晚跑出來幹什麽?”裘盛略帶怒意的問道。
“自然是與大人做一樣的事情,呵呵呵。”
與自己做一樣的事情?不用說,劉黑心一定也是想溜出營地摸上山看看,好知道更多關于這夥土匪的事情。心思是好的,但是裘盛很不喜歡,因爲這樣毫無紀律是會出事的。故而裘盛斬釘截鐵的說你給我回營地去!
當然不能就這麽被轟回營地,劉黑心乞求起來,“裘大人,我跟随張大人多年,有非常多的偵查經驗,必定能幫上你的忙。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畢竟太年輕,經驗不足,不知道土匪一般在哪裏有暗哨和陷阱,不過這些我知道。”
暗哨和陷阱?不聽不知道一聽吓一跳,因爲此時裘盛才想起來任何土匪都不會讓别人舒舒服服上山,路上必定有這些。到時候恐怕消息沒打探到,裘盛和呆瓜先被土匪抓了。出于無奈,裘盛隻好同意了劉黑心的請求,要他這個經驗豐富的繡衣使者帶路。
果如劉黑心所說,一路上躲過了三個明哨,敲昏了三個暗哨,繞過了五個陷阱才上了山。最後還是用帶鈎的繩索攀爬進了土匪的山寨。
雖然隻是一群烏合之衆,但是土匪在夜間也有巡邏的人,在地上走肯定不行,得飛檐走壁。所以裘盛三人即使進了山寨也沒輕松多少,反而更加緊張了。
好在鐵牛今夜還真的就在聚義堂之中和一夥手下談論是否退還錢财之事,所以非常好找,找到地方後裘盛、呆瓜和劉黑心便趴在房頂聽了起來。
“大哥,依小弟之見退給那些人算了,他們是雁門郡守的手下,輕易不要惹。”一個瘦高個說道。
“竹竿,你這是什麽話?弟兄們都一個多月沒沾葷腥了,難得有這麽一票買賣,怎麽能退回去?他王廷瓒要來便來,咱們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啊!”鐵牛身邊的一個矮胖子立刻不滿道。
“野豬,你怎麽就知道吃?難道不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有些肉吃不得嗎?雁門守軍常年征戰,惹怒了他們,咱們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你怎麽這麽膽小怕事,竹竿?要是這麽害怕官軍就别來當土匪,下山去當你的雜貨鋪老闆好了!”
竹竿明顯不想與野豬鬥嘴,隻是給了他輕蔑的一瞥但是并不做聲。一個人吵架沒意思,野豬隻好轉過來詢問鐵牛該怎麽辦。
二人說得都有道理,山寨弟兄确實一個多月沒沾葷腥,雁門官軍也确實不好惹,這個決定非常難做。
“野豬,今天你随我見過那镖頭,感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一個小毛孩而已,多半是哪個望族的少爺公子,真正主事的我看是他背後的那個男的。”
“小毛孩?不行,你的眼光還是太差,我看主事的恰恰就是那小毛孩。别忘了他将那地上的尖銳石塊踩成粉末、對我做出言語威脅,最後又說他不想打,從頭至尾他身後之人卻并不做聲。說說吧!”
既然野豬的眼光差了十萬八千裏,竹竿笑道:“大哥,既然那少年如此厲害,我看他很可能今夜摸上山來,咱們恐怕得加大防衛,多設暗示哨陷阱,隻是不要傷他性命。”
“放心,這些我都辦了,他摸不上來。竹竿,你是什麽态度?”
“大哥,你說他抓了王北晨,卻并未傷害他,對吧?他既然不想開打,也就是不想與王郡丞和咱們交惡。那咱們也該和他好好談談,既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風也不能過分激怒他。”
聽到這些,又看見鐵牛在不斷的點頭,房頂的裘盛三個臉色都好了些,裘盛更是感覺對這支土匪用些手腕或許真的可以收服。
“我的意思是退還錢财可以,但是也得要些東西,否則顯得太軟弱。問題是要什麽呢?你們幫着參謀參謀!”
鐵牛話音一落,野豬立刻喊說要五百斤豬肉、五百斤牛肉和兩百壇好酒。很無奈的看着野豬,鐵牛和竹竿都不住的搖頭,對這個滿腦子都是吃的兄弟深感無奈。不要錢财而要吃喝說到底性質還是沒變,還是在強取豪奪。
鐵牛也是個懶人,提出問題後就休息,讓竹竿一個人思考。而竹竿似乎很喜歡當智囊,于是開始聚精會神的思考。沒多久他便給了一個建議:要求雁門郡守不追究這次的事情,而且要将他們這夥土匪免罪編成雁門的鄉勇,否則就不必談。
這個建議一說出,野豬就暴怒,大罵竹竿軟骨頭,一心想當朝廷的狗奴才。也算是山寨裏的一号人物,竹竿哪裏容得沒腦子的野豬這樣侮辱?二話不說便給了野豬一個五指山,接下來,兄弟二人便上演‘全武行’。
當然不能允許外患未解決卻反而起内憂,鐵牛毫不客氣就将二人抓住,雙手将竹竿和野豬甩了個踉跄。
“不要追究過錯和成爲鄉勇?感覺不錯,但是官員向來言而無信,大哥我實在是很難決斷。”
接下來竹竿又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建議:在雁門也建這麽一座山寨,不駐紮在軍營或者城池之中,服從朝廷調遣,但是聽調不聽宣。這竹竿挺聰明,看來是想借此機會得個合法身份還能不受威脅,變壞事爲好事。裘盛心中暗暗的佩服。這個建議讓鐵牛非常興奮,立刻表示同意。野豬雖然有些生氣,但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也接受這個建議,于是恨恨的的也點了點頭。
已入深夜,廳中三人也都十分疲倦,自然各回各屋休息。裘盛、呆瓜和劉黑心趴在房頂更是累得不輕,立刻下來靠在牆邊休息。
“大人,怎麽辦?他們想歸順,但是要求不低。”
“這幾個頭頭還挺明智,但是也不能讓他們如此簡單就達到目的。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沒人會珍惜。而且瞧他們的意思是打算一個不如意就走人,那可不行。若是真的反出朝廷,誰招安誰就會被追究責任。”
想了想之後,裘盛将腰間别着的匕首拿了出來放在正中的椅子上。接着又将随身帶的錢包也放在那上面。這個做法的意思很明白,呆瓜和劉黑心都對着裘盛點頭微笑表示贊同。要離開之時裘盛又将衣服私下一條布帶,呆瓜和劉黑心一頭霧水,裘盛倒是非常自得。
“好了,走吧,咱們還得下山。”裘盛說道,“他們多半會選擇荷包,但是事情恐怕沒那麽容易辦成。”
“大人所言極是,替天行道慣了,想要安頓好他們絕不容易。這一晚上都太累了,咱們快點下山休息。”
不僅是累了,而且是餓了,三人飛快的就離開了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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