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劉悅兒的幫助,裘盛最終逃出陳留縣城。隻不過那模樣實在是太狼狽,滿身的泥土、一臉的沮喪、不少地方還受了傷,完全不是之前翩翩少年的樣子。
一邊趕着馬車一邊看着垂頭喪氣的裘盛,巧兒感覺非常心疼。她何曾見過自家少爺如此頹廢?心中不由得都恨起劉悅兒和李不敗來。恨劉悅兒辜負了裘盛,恨李不敗仗勢欺人。
雖然心中非常讨厭劉悅兒,但是知道裘盛還是非常喜歡劉悅兒,故而隻好鼓勵裘盛:“少爺,這仇咱們日後再報,巧兒相信以少爺的能力肯定能考上進士,當上狀元!等少爺當官了,一定要那李不敗好看!”
這仇裘盛當然要報,從來就是他教訓李不敗這窩囊廢,這次卻被李不敗帶人教訓,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是被自己喜歡的人通過乞求的方式救走,實在是顔面掃地。這讓他如何能忍?越想裘盛越覺得不可忍受,越想越覺得一定要早日扳回面子。
原本不想火上澆油,但是巧兒也過于氣憤,一時沒管住嘴巴,恨恨的說道:“劉小姐也不是什麽好人。明明知道你那麽喜歡她,居然還要當李不敗的老婆!不知道一開始就勸架,硬要到你打不過了再求李不敗,害你受這麽多傷!”
這話裘盛當然不喜歡聽,不僅因爲他喜歡劉悅兒,而且因爲是他自己動手在先,托大在後,劉悅兒雖然一開始沒有勸架,但到最後還是幫了忙。其實認真說來,裘盛這次挨打有些活該。
“巧兒,少爺知道你是想寬慰我,不過我們家與劉家門不當戶不對,劉悅兒要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沒有辦法。何況少爺我也有做得過火的地方,有些自己作死。原本就不該動手,也不該取笑那幾個衙役,畢竟人都有尊嚴。侮辱了别人,就要做好受到懲罰的準備。”裘盛苦笑道,“其實咱們還該謝謝劉悅兒,若不是她,恐怕今天咱們還真可能無法出陳留城。”
聽了這些話,巧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隻能勸裘盛放下劉悅兒,好好想想回家後怎麽應對老爺太太的怒火。
确實,巧兒說的才是實實在在的問題。如今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絕對不是一兩句話能忽悠過去的。而且過不了多久自己勒索李不敗糕點來洩憤的事情也會被捅出來。想到這些,裘盛禁不住渾身一顫。他無法想象父親那鐵拳揍到自己身上會有多疼。
“巧兒,我現在已經無法冷靜的思考問題了,你幫我想想辦法,想得出最好,想不出就算了。不過我估計也沒什麽辦法可想。”
巧兒是個非常善良也非常忠心的丫鬟,所以還不用裘盛開口,她在提醒裘盛小心時就已經開始幫忙想辦法了。可惜的是,無論巧兒多麽忠心,今日之事幾乎是個死結,若是沒有外人幫忙,裘盛是絕對逃不過父母的責罰。
由于走得很慢,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回家的石橋邊,即使過了石橋也還有不短的路要走。正要過橋時,忽然從身後傳來一個老人的咳嗽聲。轉頭一看,一個年近五旬、衣着光鮮、精神矍铄的老人就站在馬車後。
這種鄉間小路本就不寬,石橋則更加狹窄,一架馬車若是控制不好都可能被卡在橋中間。所以爲了保證不被卡住,馬車過橋肯定會很慢。雖然車後的這個老人明顯沒有什麽急事,但是裘盛不想讓這老人家久等,故而便将車子退下橋來,示意老人家先過。
老人笑了笑說道:“小家夥,你先到你就先過吧。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不着急。”
“老人家不必客氣,我趕着這馬車過橋會很慢,而且也不熟悉趕馬車,如果不小心卡住了,那可就壞事,會害得您繞遠路。保險起見,還是請您先過吧。”
一旁巧兒也跟着笑道:“老人家,我家少爺說得對,我們兩個小孩子對趕馬車并不熟悉,萬一卡在橋上就糟了,所以還請您先過。”
笑着看了看裘盛和巧兒,一臉和藹的問道:“那我就先過了?”
“老人家,請吧。我們反正也不急着回家。”裘盛有些尴尬的笑道。
在城裏惹了這麽大一個麻煩,裘盛如何會急着回家?他恨不能這幾天都不回家,直到在外面找到願意幫忙的人再回去。
那老人一臉微笑的過了橋,甚至還唱起了歌,明顯非常高興。不太明白老人家爲何會莫名其妙的唱歌,不過裘盛和巧兒也沒心思去明白,二人反而将馬車推到一旁,坐在地上思考起對策來了。
這麽一坐就坐了足足兩個時辰,已經有五撥人經石橋回家。眼見夕陽西下,再不動身回家怕是不行了。反正禍已闖下,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裘盛最終打算勇敢些,回去‘自首’。
到了離家不遠的地方,裘盛忽然靈光一閃,吩咐巧兒快去幫忙撿幾根荊條來,他打算來個‘負荊請罪’,希望能少受點懲罰。
準備工作飛快的就做好,裘盛這位‘廉頗’背着一捆荊條進了家門。母親見到這麽一個情況感覺非常奇怪。雖然讀書不多,但是她也知道‘負荊請罪’這一典故。加上看到裘盛一身邋遢不堪立刻明白自己兒子在外面又闖禍了,而且不是小禍。
“怎麽回事,盛兒?難不成又闖禍了?”裘母焦急的問道。
沒有說話,裘盛隻是沮喪的點點頭。這一次裘盛的母親也是一臉憤怒,指着裘盛低聲罵道:“你這小孽障,怎麽總是惹禍?快說,又惹下什麽禍了?”
當然不能說是沖冠一怒爲紅顔,因爲争奪劉悅兒而與李不敗打架打輸了,那樣可太愚蠢。裘盛稍稍改了改,說成是李不敗當街調戲劉悅兒,自己英雄救美,但是寡不敵衆最終敗了。
“你居然膽大包天到在縣城裏打李不敗,還與五個衙役交手?”裘盛的母親聽後既感到驕傲又感到無奈,“你準備好吃苦吧,這次娘是不會幫你了。”
話音剛落 ,裘文濤便從客廳之中出來,看看到底是誰在打擾他與客人交談。定睛一看,就看見了負荊請罪的裘盛。仿佛早就知道裘盛在縣城之中闖下的禍事,也不詢問,裘文濤冷冷的的說道:“你給我滾進來!”
有些擔心的走進了客廳,卻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那人轉過身來,此人讓裘盛非常意外,因爲他不是别人,正是在石橋邊碰到的那個老者。
“呵呵,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小盛。”
“快叫伯爺爺!”裘盛的父親怒氣沖沖的說道。
“文濤,不必如此憤怒,小孩子而已,哪裏有不犯錯的?”
“伯伯,你是不知道這孽障給我闖了多少禍,如今居然無法無天到跑縣城裏去打縣令的兒子,還和五個衙役當街交手,我能不生氣嗎?”
明顯裘盛的伯爺爺要替裘盛開脫,不住的說裘盛是個願伸張正義、敢作敢當的男子漢,比那些畏首畏尾隻求明哲保身的窩囊廢要好多了。
看着父親和伯爺爺的态度,裘盛感覺很疑惑,打了李不敗肯定是大麻煩,但是他們似乎并不慌張。父親隻是氣憤,伯爺爺更是談笑自若,似乎即使李縣令來了也奈何不了他們。
“小盛,伯爺爺看你身手不錯,是跟你父親學的吧?”
若是在之前聽到這話,裘盛必定會非常驕傲的回答‘是’,不過這次打輸了,裘盛沒有驕傲的本錢,隻能很傷心的回答‘是’。
“怎麽這麽頹喪?你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對戰五個身強力壯的衙役居然不落下風,難道不厲害?即使敗了也隻是敗在體力上,算不得真敗。伯爺爺我自問十五歲時還不如你厲害。”
“伯爺爺謬贊了,敗了就是敗了,沒什麽理由可講,何況還因爲一時意氣給家裏惹了大麻煩。”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伯爺爺來本是找你父親談事情,見你人品身手都不錯,打算叫你一起聊聊,如何?”
說到底裘盛還隻是一個孩子,并不知道一些事情的嚴重性,故而一聽伯爺爺發出邀請,他的好奇心立刻驅動他答應了。而裘文濤卻一臉恐慌,示意這樣不好。不過似乎無用,裘文濤的伯伯并不搭理,隻是詢問裘盛想不想做人上人。
誰不想做人上人?這個問題任誰都會回答‘想’。剛剛顔面喪盡的裘盛更加想,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想,難道伯爺爺能讓我做人上人?”
“若是不能,伯爺爺問你幹嘛?伯爺爺供職在一個特殊部門,這個部門現在人手緊缺需要吸納人員。你父親已經答應進入了,我看你既聰明又勇敢而且還正直,非常适合做這件事。”
聽伯爺爺說自己勇敢和正直,裘盛非常高興,但是說自己聰明,這讓裘盛感覺非常慚愧。“伯爺爺,小盛實在是太莽撞,哪裏當得了聰明二字?”
“聽你父親說你的老師非常喜歡你,這腦袋自然就聰明。你今日不過是沖冠一怒爲紅顔,不冷靜罷了,不是愚蠢。以後記得辦事要謀定而後動就好。”
既然被認爲有能做事情,裘盛也不再拒絕,而是詢問起要做的到底是什麽事情來。
“伯爺爺我是繡衣使者,是直接聽命皇帝的官員。可以代表皇帝和朝廷緝捕匪盜,監察官員甚至王公貴戚。有權力調動軍隊,可以直接誅殺各地中低階官員。”
越聽裘盛越激動也越恐懼,沒多久便冒出冷汗來。因爲此時他腦中閃現的就是‘錦衣衛’、‘不良人’、‘東廠’、‘西廠’、‘粘杆處(血滴子原型)’這些詞。而且可以肯定繡衣使者的權力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事情是要智勇雙全才能做,而且危險性不小。你是伯爺爺的侄孫,伯爺爺當然不會讓你做太危險的事情,隻要稍稍打探些消息就好。你父親已經是我的屬下了,你願不願意也做我的屬下?”
聽了這些,裘盛立刻心癢難耐,如果自己成了繡衣使者的屬下,豈不是可以在這陳留橫着走?何況要的僅僅隻是打探情報。
思索一番之後,裘盛點頭表示願意,接着他的伯爺爺便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遞給了裘盛,正面刻着‘繡衣’,背面刻着‘四等’。轉眼看了看父親手上那塊,青銅的,一面刻着‘三等’,另一面沒看到。但是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繡衣’。
裘文濤見伯父如此堅持,他也沒有辦法,隻好同意下來,隻是一個勁的請求伯父多多照顧他們父子,尤其别讓裘盛太危險。
如今的繡衣使者人手本就不足,像裘盛這種年紀小的更加不足,自然人人珍惜,所以裘文濤的伯父一再表示絕不讓裘盛輕易涉險。多半是受不了裘文濤的聒噪,這個伯爺爺交代兩句後就飛也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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