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台上,來自綽羅斯部的阿爾斯楞笑得跟個傻子似的,當那套被打磨的光亮的全身鋼甲擡上來後,底下各部的諾顔和台吉們都是面露羨慕之色,這樣銀白色的全身鋼甲,他們前所未見,便是大明也不曾有這等铠甲。
“阿爾斯楞,爾今後便是全蒙古的巴圖魯,可莫要讓本都護失望。”
“願爲大都護效死。”
阿爾斯楞跪在地上,以蒙古人最虔誠的禮節親吻着高進的靴子,從今往後他便不再是綽羅斯部的怯薛軍侍衛長,而是朔方大都護身邊的白馬親從官。
哈剌忽剌看着自己的侍衛長效忠于那位朔方大都護,雖然心中不舍,可是想到這位大都護爲阿爾斯楞出的價碼,頓時覺得也值了,阿爾斯楞再勇猛難道還能以一當百,一百套鐵甲足以讓他的怯薛軍能戰勝十倍以上的敵人。
除了阿爾斯楞外,賽馬和射箭的冠軍也都得到了不輸于這位蒙古巴圖魯的賞賜,賽馬的冠軍來自外喀爾喀部,同時也是射箭比賽的第二名,高進爲了得到這個奴隸出身的武士,同樣付出了一百套鐵甲的代價。
“從今往後,你便是本都護的哲别,日後莫讓這名字蒙羞。”
“願爲大都護效死。”
哲别同樣狂熱地跪拜在地,親吻着高進的靴子,他是奴隸出身,從小不知道父親是誰,受盡白眼,後來跟着部中軍隊出征,硬生生從奴隸營的死士一刀一槍殺到了怯薛軍,可即便如此他也仍舊被同僚們看不起,即便是他效忠的主子也隻是把他當成狗看待,他這輩子就從未得到過應有的尊重。
但是眼前的大都護,是在世的神佛,他給了自己名字,财富和榮耀,還願意用一百套鐵甲把他從那個從未讓他感受過溫暖的部族裏交換出來。從今往後,他便是大都護最忠誠的獵犬哲别,哪怕是日後要他屠滅外喀爾喀部,他也絕不會皺半下眉頭。
被留到最後的射箭冠軍吳克善,是個在蒙古人中稱得上長相英俊、玉樹臨風的青年,來自科爾沁部,是個不折不扣的貴種,他的父親是布和台吉,他的妹妹額爾德尼琪琪格遠嫁建州。
這次高進召開那達慕大會,向來親近建州女真的科爾沁部本來不願來參加,可是當整個蒙古的諾顔台吉們都騎馬趕往察罕浩特時,科爾沁部再也不能視若無睹。
自從當年參與九部讨伐建州女真被打敗後,科爾沁部便極爲敬畏努爾哈赤,從此以和愛新覺羅氏聯姻爲榮,可這次面對整個蒙古都參與的那達慕盛會,科爾沁部就是再自大,也不敢不來。
高台上的吳克善,剛剛二十出頭,正是銳氣最盛的時候,他并不像父親和汗王那般敬畏努爾哈赤和建州女真,他更願意效忠這位征服了整個蒙古的朔方大都護,當年九部聯軍不過三萬,建州女真的兵力也不比他們少。
可是這位朔方大都護卻是用一萬多兵馬打赢了土默特的五萬大軍,而且陣斬了土默特的大汗,這樣的武功才稱得上令人敬畏!
努爾哈赤算什麽東西,不過是遼東李家的老奴,如今主人死了,倒是作威作福起來。
隻是吳克善心裏再不甘,可父親和汗王的吩咐在那裏,他也隻能将這沖動強行壓在心裏。
不管是阿爾斯楞還是哲别,當他們發誓效忠高進時,競技場上到處都是蒙古勇士們的歡呼,隻有到了吳克善這裏卻雅雀無聲,沒人願意接受這位射箭冠軍不發誓效忠朔方大都護。
高台底下,宰塞瞧着吳克善那窘迫的樣子,心中快意不少,要知道他也是參加了射箭比賽,結果就是鬥箭的時候輸給了這科爾沁的小崽子。
“科爾沁那群無膽鼠輩,還真以爲努爾哈赤那老東西能成大事,我倒是要看看,等到大都護他日揮兵建州時,奧巴那蠢蠹還能自得麽!”
聽着塞宰憤憤不平的話語,他四周親近内喀爾喀部的諾顔和台吉們都是嗤笑起來,說起來他們蒙古和女真是血海深仇的世敵,他們甯可臣服高進這個明國的朔方大都護,也不願意朝努爾哈赤那個背主家奴低頭。
“不過大都護用兩百套鐵甲換取那阿爾斯楞和哲别,可謂是盡得我蒙古勇士人心。”
炒花歎了口氣,他雖然率部臣服于高進,但是心中始終有些野心,可是如今那達慕大會過後,看着高進那收買人心的手段,他覺得蒙古也許再也無法恢複大元的榮光了。
和炒花同樣看出高進一統草原大勢的諾顔和台吉不是沒有,但是這個時候沒人願意去阻擋這股勢頭,因爲他們知道若是違逆這股大勢隻會被碾壓得粉身碎骨,也許今日還蠱惑着你共同對抗朔方的盟友轉眼就賣了你,去向那位大都護表忠心領賞了。
那達慕大會雖然結束,但是對于各部的諾顔和台吉們來說,接下來還有場盛事在等着他們,那就是朔方軍和察哈爾部的百人鬥将,盡管他們知道林丹毫無勝算,可心底裏還是希望察哈爾部至少争口氣,不要輸得太慘。
……
風和日麗,秋高馬肥。
察罕浩特城外十裏處,被圈做百人鬥将的場地外,早就擠滿了前來觀戰的各部諾顔和台吉,而朔方軍依然擺出了讓各部恐懼的軍陣。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高進雖然自負武力,但是卻絕不會做白龍魚服,自陷險地的事情,哪怕眼下蒙古各部臣服,但是他依然将朔方軍的最強武力展示出來,即便蒙古各部突然失心瘋一起圍攻他,他也夷然無懼。
這時候察罕浩特城四周都有夜不收星羅棋布地四散,隻要百裏内有任何動靜,他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到朔方軍本陣。
随着裂開的旗門,高進自領着百騎往鬥将的騎圈而去,這百人鬥将名曰鬥将,實則就生死擂般的比武。
換做往常時候,高進自然不會陪着林丹這般胡來,可是眼下蒙古各部諾顔台吉雲集,而且他們身邊帶來的也是整個蒙古最精銳的勇士,這場鬥将一旦大勝,不但能徹底打擊林丹這個蒙古大汗的威望,同時也能讓各部清楚朔方軍的強大。
高進身後,曹文诏程沖鬥等人都是血氣上湧不能自持,莫看說書人口中那三國隋唐鬥将無比精彩,可是這史書之上卻少見鬥将,兩軍對壘哪有武将單挑的,可今日他們卻是能行此壯舉,實在是叫他們與有榮焉。
遠處地平線上,有煙塵揚起,俄而大地震顫,林丹領着察罕浩特城内的本部兵馬盡出,城外各鄂托克的大軍雖說早就被高進收買,可是這個當口兒還是跟在了林丹這個大汗後面,幫着搖旗呐喊起來,當然要是林丹發了瘋要和朔方軍打仗,他們是絕對不從的。
看着前方的百騎還有後面的軍陣,象征着蒙古大汗的蘇魯錠下,林丹握着腰間的金刀,頓時有種揮軍硬沖過去和朔方軍死戰的念頭,但是最後這沖動還是被他強行壓抑下來,他知道自己沒有勝算,土默特的五萬大軍都沖不動朔方的軍陣,缺兵少将的他更是如此。
最後林丹隻是鐵青着臉,帶着他從察哈爾本部裏百裏挑一的百名勇士朝着奔馳到前方鬥将的騎圈内,這場比試是他挑起的,全蒙古的諾顔和台吉們都在,他就是咬牙也得硬撐下去。
兩邊百騎隔着一百五十步遙遙相望,高進看着對面渾身金甲的林丹,不由眯了眯眼,爾後便揮手朝身後衆将道,“誰打頭陣!”
“大都護,末将願往!”
曹文诏這幾日看那達慕大會上那些蒙古勇士比武較技,早就心癢難耐,這時候他哪裏還忍得住,徑直請戰道。
“那便你去!”
對于曹文诏的武藝,高進自是放心,這可是能在槍術上壓住張崇古,若是死鬥的話,程沖鬥都未必是他對手。
“末将得令。”
曹文诏大吼聲中策馬出陣,徑直沖向前方,待得過了五十餘步距離時,已自聲若洪鍾大鼓般回蕩于曠野中,“朔方曹文诏,插漢部哪個來領死!”
四周觀戰的各部諾顔台吉們這時候都是緊緊盯着林丹的蘇魯錠下,有勇士策馬出陣,挺矛殺向那朔方的漢将。
快馬相錯,曹文诏在陣前五十步的距離上直接将那名插漢部的騎将刺落馬下,随着勒住的白馬高高揚起馬蹄,曹文诏撥馬轉身看了眼那伏屍草叢的敵将屍首,再次回馬大喝道,“下一個!”
話音剛落,又有察哈爾部的勇士策馬駛出,朝着原地不動的曹文诏殺去。
剛殺一将的曹文诏這時候殺性正起,他在大同鎮時,打仗打得憋屈,縱然他悍勇無雙,可手下能戰的親兵也不過五十,遇到鞑子大軍來襲,身邊官兵盡是望風而逃,他也隻能且戰且退,最後龜縮在城中。
看着那迎面而來的鞑子,曹文诏在對方一矛此來的同時,整個人仰天而倒,接着便是擡手輕輕一刺,手中大槍直接将那鞑子紮了個透心涼,等他直起腰身時,那鞑子屍首方自從他那杆大槍上滑落在地。
觀戰的諾顔和台吉們都仿佛失了魂,這朔方大都護麾下的漢将都這般神勇嗎,居然能硬生生地勒住戰馬,原地不動将沖來的敵将挑落馬下,這是何等武藝!
“還有誰!”
曹文诏手持長槍,朝着前方那杆蘇魯錠下渾身金甲的蒙古大汗高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