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花,宰塞,我要是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紅着的林丹在寝宮裏瘋狂地砍着視線裏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就連侍衛們也都躲得老遠,察罕浩特城外各鄂托克的大軍已經名存實亡,那些諾顔們雖然沒有帶兵離開,可是誰都清楚,如果那位朔方大都護真的兵臨城下,隻怕他們也會學着内喀爾喀部反叛。
大元早就亡了,哪怕達延汗再次統一蒙古,可是從他分封諸子,立下左右翼六萬戶,大元就注定了今日的命運!
察罕浩特這座新建的白城内外,察哈爾部的貴種們清楚,他們曾經寄予厚望的林丹不是偉大的成吉思汗,哪怕他給自己加了“林丹呼圖克圖聖武成吉思大明薛禅戰無不勝無比偉大恰克剌瓦爾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轉金輪法王”這樣的尊号,也難以改變察哈爾部這所謂蒙古王庭也不過就是個普通萬戶罷了。
沙爾呼圖克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他是藏地薩迦派的大喇嘛,原本以爲林丹這位蒙古大汗改宗他們薩迦派,必定能大興教派,壓下格魯派。
可是誰能想到這位蒙古大汗剛剛改宗,那位朔方大都護就提兵北上,一刀一槍都沒殺到察罕浩特城下,這位蒙古大汗就成了孤家寡人。
現在這汗帳王庭裏的貴種們都把自己當成了瘟神,想殺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饒是沙爾呼圖克圖膽子再大,這時候也是起了逃生之念。
正所謂不依國主則法事難成,格魯派當年是靠着俺答汗才在草原上光大道統,然後反過來在藏地壓制各派,眼下沙爾呼圖克圖決定去見見那位朔方大都護,如果能讓這位大都護皈依薩迦派,可比林丹這個名不符實的蒙古大汗強多了。
這念頭升起便再難以擺脫,沙爾呼圖克圖想到那位據說在寝宮裏發狂的蒙古大汗,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萬一這位蒙古大汗要遷怒自己,他就是想跑也沒機會了。
……
牛心山,敖漢部的駐牧地故址上,炒花這位内喀爾喀部的盟主如今正跪在高進跟前,代表内喀爾喀部臣服于朔方都護府的統治。
炒花和素囊、查幹巴拉他們一樣,并沒有覺得自己是向大明臣服,這個經曆過大明三朝皇帝的老鞑子看得出那位朔方大都護有着并吞天下的野心,雖然大明朝也用達兵達官,可是都不如這位高大都護的心胸氣象。
炒花不介意率部臣服于這位無視蒙漢之别的大都護腳下,如果他日這位大都護能席卷日月,成爲中國之主,内喀爾喀部成爲新朝功臣也無不可,若是敗了,内喀爾喀部仍舊是這草原上的大部。
“炒花大台吉請起。”
接受了内喀爾喀部的臣服後,高進親自扶起了炒花,他的根基在河套、在神木縣,左翼蒙古這邊,他暫時還得養寇自重,不過林丹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所以就需要内喀爾喀部來制衡。
比起年輕的宰塞,目前高進還是更屬意炒花繼續當這個内喀爾喀部的盟主,他可不希望察哈爾部和内喀爾喀上來就打生打死,最後便宜了建州老奴,眼下他還沒法實際控制左翼蒙古的勢力,右翼蒙古那邊更是需要他經營,加固統治。
所以高進希望看到的是内喀爾喀部和察哈爾部鬥而不破,維持表面的和平。
屠滅敖漢部,便是給察哈爾部其他的鄂托克做個榜樣,讓他們曉得跟随林丹的下場,而炒花年歲已大,他比宰塞要精明的同時卻沒有年輕人的銳氣,他是不會輕易和林丹兵戎相見的。
“炒花大台吉,既然内喀爾喀部臣服于我朔方都護府,便按我朔方的規矩,出兩千勇士到我麾下聽用。”
“多謝大都護,我内喀爾喀部的勇士願爲大都護效死!”
看到連衛拉特的蠻子都能穿着精鋼铠甲,箭壺裏裝着的是精鐵箭頭,腰裏的彎刀能劈碎敖漢部騎兵的鐵刀,炒花早就看得眼紅無比,就算這兩千勇士最後被那位大都護所馴服成爲忠犬,可他們終究是内喀爾喀人,若是内喀爾喀部有難,這位大都護也不會袖手旁觀。
“宰塞,你是内喀爾喀部的巴圖魯,内喀爾喀部最強悍的兩千勇士合該爲你統帥,你可願意到本都護帳下效命。”
高進看向了身邊的宰塞,他知道宰塞意在内喀爾喀部的盟主之位,不過現在還不是讓宰塞上位的時候。
“宰塞願爲大都護效死。”
宰塞沒有絲毫的猶豫,雖說他覺得炒花這位叔祖老了,有意内喀爾喀部的盟主之位,可是他更願意到高進這位大都護麾下做個大将,以他這段時日對這位大都護的了解,大都護日後是絕對不會虧待他的。
“那内喀爾喀部的兩千勇士,便由你去挑選吧,記得我朔方的規矩,不分貴賤,隻問強弱。”
高進很滿意于宰塞的聰敏,最多三年,他就會揮兵北上,拿下察哈爾部,到時候這内喀爾喀部便是宰塞的。
炒花并沒有感到不悅,内喀爾喀部他本就是要交給宰塞的,甚至于他很驚訝面前的朔方大都護壓下了宰塞的野心,讓他多執掌幾年内喀爾喀部。
“炒花大台吉,本都護是要爲這草原帶來千古未有的太平,你們不是被征服的附庸,而是我朔方今後的柱石。”
高進籠絡着炒花,比起年輕的宰塞,炒花這種政治經驗豐富的老鞑子更适合幫他穩定草原的統治,另外他的話也是出于真心,就好比邊軍裏達官達兵比比皆是,同樣這草原上所謂的蒙古人,也是漢蒙混居交雜,難分彼此。
隻要讓蒙古人定居下來,察哈爾、土默特這些所謂的萬戶大部就再也難以召集那些鄂托克和底下的部落,既然能夠太太平平地過上好日子,誰又會願意爲那些不知道體恤底層牧民的貴人們打生打死。
炒花能看得出高進的誠意,而他的見識也不足以讓他懂得什麽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個道理,他隻是看到了高進給出的好處。
朔方軍的龐大車隊裏,攜帶最多的貨物首推煤爐,蒙古人逐水草而居,秋冬兩季動不動就要長距離遷徙,對于取暖的需求可以說是最迫切的。
炒花在用過煤爐以後,就對剩下的青貯窖和薅羊毛等事物都深信不疑起來,手握着足以将整個左翼蒙古化作廢墟的武力,那位大都護不需要诓騙他這個老頭。
……
高進在牛心山逗留的第五日,來自大同鎮的隊伍終于到了,曹文诏這個在山西名聲鵲起的猛将終于見識到了朔方軍的強悍。
距離牛心山還有兩百裏的時候,他們就被朔方軍的夜不收盯上,等他們抵近百裏時,則是不知不覺間就被朔方軍的騎兵包圍了。
曹文诏是大同鎮裏難得幾個敢和鞑子大軍正面交鋒的猛将,所以他才清楚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包圍他們的朔方鐵騎有多麽厲害。
而沿途那三千具被插在木樁上的無頭屍首更是讓曹文诏的隊伍上下知道,他們要去拜見的那位朔方大都護有多可怕。
“末将曹文诏,拜見大都護。”
見到高進時,曹文诏心悅誠服地折下了腰,這一路上他看到了不下萬騎的達兵,他好奇下詢問後,才清楚這近萬鐵騎都是被這位朔方大都護打服的蒙古各部獻出的部中勇士,而且隻是試探性地交談後,他就知道這些草原勇士已經徹底服膺于這位朔方大都護。
“曹将軍,敖漢部的人頭在此,便交于你們了。”
堆積成山的腦袋,讓曹文诏身後随行的那些大同鎮的驕兵悍将們口幹舌燥,雖說早就心裏有所準備,可是真當三千顆真鞑首級擺在他們面前時,他們還是感到了畏懼,這個時候過來的路上朔方軍對他們的那種無形的輕蔑徹底被他們抛到了腦後,每個人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大都護,末将鬥膽問一聲,您揮軍北上是要去哪裏?”
看着面前雄壯威武的青年守備,高進看着曹文诏身後已自将首級裝車的大同鎮兵卒,略微遲疑了下後道,“廣甯衛那裏也有筆生意。”
曹文诏瞬間沉默下來,他明白這位大都護口中的生意是什麽意思,這說明這位大都護手上還有不下三千顆的真鞑首級,想到自己這些年浴血邊關,隻斬首了一百多顆鞑子首級,他就有種辭官轉投這位大都護麾下的沖動。
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
左副總兵對他雖然有提拔之恩,可是大同鎮沒有他的用武之地,要讓邊關太平,百姓不受鞑虜劫掠之苦,就隻有眼前這位高大都護才能率兵威服草原。
一時間,曹文诏心裏掙紮起來,他實在是受夠了在大同鎮的窩囊氣,他不想整日枯守堡壘,隻能被動地等着鞑子來劫掠邊牆,攻打城堡,他也想去朔方鐵騎,馳騁草原,讨伐不臣。
就在曹文诏猶豫的當口,忽地有朔方軍的士兵來禀報,“大都護,夜不收捉了個喇嘛,那喇嘛自稱是大元國師,喊着要見您,說有要事禀告。”
“有意思,帶那喇嘛去帥帳,另外去請青龍寺的大和尚們過來,告訴他們搶飯碗的來了。”
高進笑了起來,這趟北上他可謂是準備充足,除了鐵騎刀槍,諸般貨物外,還有随行的密宗青龍寺的大和尚們來和那些喇嘛教的活佛們辯論弘法,當然要是大和尚們嘴皮子耍不過那些大喇嘛,他不介意送幾個活佛去西天見佛祖。
這草原上就是活佛也得由他朔方都護府點頭敕封,否則就是邪魔外道,要是再不識相,他不介意給布達拉宮換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