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藍再次去了裁縫店,見了那個山羊胡老頭。
見面第一句話,就讓老頭吃了一驚。
“董伯,我可能暴露了。”她說。
董伯很快冷靜下來,道:“說說,怎麽回事。”
左藍對何邪說謊了,何邪知道餘則成身份的事情,她不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把所有情況原原本本彙報給了組織。
隻是她也說了她的想法,她覺得何邪是可以争取的,原因有三。
第一,何邪明知餘則成和翠萍都是,但卻選擇了隐瞞不報。
第二,何邪明明可以殺她了事,但最終卻冒險把她救了下來。
第三,何邪在延安潛伏三年,左藍覺得何邪肯定深受我黨的政策和理念影響,對我黨懷有同情和認可,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提了兩個建議,第一,策反李涯;第二,暫不告知餘則成此事,以免節外生枝。
組織方面經過研究,也認可了左藍的推測,認爲李涯殺馬奎,很可能是爲了保護餘則成;而他之所以明明可以放走左藍,卻還抓了她,大費周章繞彎子又救下左藍,恰恰說明李涯内心的掙紮,最終還是心中的良知占了上風。
就連李涯以暴露餘則成威脅左藍,組織也給出了解釋,認爲李涯雖同情我黨,卻還沒到信任的程度,威脅是爲了自保,也是想敬而遠之。
不得不說,共黨的推測有的地方已完全貼近事實。何邪對國共雙方的确沒什麽傾向,他隻是想完成任務而已。
不過其他的猜測,就有些南轅北轍了。
對于左藍的兩條建議,組織認爲可以嘗試策反李涯,但一定要謹慎,不能操之過急;另外,此事不能讓餘則成知道。因爲如果李涯被成功策反,那麽在同一單位的兩條線互相獨立,各自運轉,是對他們兩個最好的保護。
而在策反過程中,餘則成一旦知道自己被人拿了把柄,在面對李涯時難免會和以往有情緒和态度上的變化,李涯能從戒備森嚴的解放區安全逃回天津,可謂是個奇迹。組織認爲,李涯很有可能會察覺到餘則成的變化。
所以,無論如何,餘則成都會被蒙在鼓裏,但組織也并非沒有防禦措施,左藍這條線,要負責做好随時撤離餘則成的準備。
左藍把兩人的對話原原本本向董伯了複述一遍,董伯皺眉想了一會兒,道:“他說維持現狀,還警告你不要打破這種平衡……”
“如果這是他的心裏話,那就證明我們之前對李涯這個人的判斷是對的,他的确同情我黨,也認可我黨,但他還在猶豫,舉棋不定。”
左藍點頭道:“我也這麽認爲,因爲他今天很笃定我已經和組織聯系上了,我都不明白我哪兒出錯了,我隻是給他買了件衣服而已。”
董伯笑道:“這就是李涯的精明和可怕之處。”
左藍不明所以,滿臉疑問。
董伯解釋道:“回答你的疑問之前,我們不妨先假設袁佩林就在李涯手上,如果他的反應以這個事實爲前提,那麽你再回想一下,他的态度是不是就是很正常的反應?”
左藍頓時恍然大悟,微微激動道:“一定是這樣!我和他之前一直沒什麽交流,今天卻主動接觸他,這個行爲本來就很突兀,而如果袁佩林真的在他手上,那他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我找他就是爲了打探袁佩林的下落!繼而,他就能順理成章斷定我已經和組織聯系上了!”
董伯微笑點頭:“十有是這樣的。”
左藍神色有些複雜,道:“所以我突然找他談話,他以爲我是代表組織向他下最後的通牒,這才會情緒失控,甚至以爲我要殺他。”
”這就是爲什麽組織要求策反此人,不能操之過急的原因啊……“董伯歎了口氣。
左藍回想着之前車上發生的一幕,心裏既有懊惱,也有敬佩。她懊惱自己還是刺激到了李涯,怕今天的行爲會使得李涯對她更加戒備;而敬佩,是因爲李涯真的太精明了,她剛有所行動,就立刻被李涯識破了。
不對!
左藍忽然想到一個細節,她有些不确定對董伯道:“我想,李涯一直嚷着我想殺他,是不是因爲我一個動作讓他誤會了?”
董伯問道:“什麽動作?”
左藍回憶着當時的場景,道:“他第一次提到我要殺他的時候,我的手正好放在我的包裏……”
董伯一愣。
左藍看向他,越想越懊惱,道:“肯定是這樣,他誤會我了,他後面還問我是不是想掏出包裏的槍打死他,如果他隻是認爲我要殺他,爲什麽會說掏出我包裏的槍?唉,一定是之前我手伸進包裏的動作讓他誤會了!”
董伯“嗨”了一聲道:“你沒事兒手放包裏幹嘛?”
左藍道:“當時我們剛上車,我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就想把太陽鏡拿出來戴上,可是他突然一開口就問了我敏感的話題,我當時就愣住了,沒再注意手上的動作。”
董伯搖頭道:“李涯這樣的人長期都在秘密戰線潛伏工作,内心對周圍環境充滿了警惕和不安,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最大的警覺,唉,這誤會鬧得太沒必要了,關鍵你還解釋不清楚……”
左藍歎了口氣,臉上表情也有些發愁。她怎麽跟李涯解釋?說當時包裏根本沒有槍?可是李涯會信嗎?
李涯這種人,是很難相信别人的。
董伯沉吟着道:“既然他已經知道你想要袁佩林,我看幹脆不如向他挑明,正好進一步試探他的态度!”
另一邊,何邪陪袁佩林喝了一場花酒,這個袁佩林倒還真供出了一點真東西,不過的确如何邪所料,根本沒什麽價值,他讓手下行動隊去搜查袁佩林所說的地方,但都是人去樓空,連根毛都沒得到。
至于根據袁佩林口述的共黨畫像,何邪也對此不抱什麽希望。這年頭,指望一張似是非是的人物畫像就想找到其本人,簡直和買彩票中大獎一樣不靠譜。
袁佩林喝到興頭上,大大吹噓了一番他這一路走來的“豐功偉績”,說他的情報如何如何讓共黨地下組織損失慘重,甚至他還提到了在山東一個女共黨因爲他的出賣而被抓獲,動刑時,他拔了那個女共黨的頭籌。
袁佩林頗爲回味地說,那個女共黨還是個處,他第一次知道強迫這種事情這麽刺激。
何邪對此人的厭惡和惡心幾乎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