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陽光和煦的早晨,何邪和左藍“夫婦”二人回到了天津站。
吳敬中攜餘則成二人專程在門口迎接他們,本來陸橋山也應該在的,而且本來何邪要連升兩級的,結果因爲他的原因,隻升了一級。
陸橋山出了口惡氣,正要當面在諷刺何邪兩句鞏固勝果,但吳敬中隻給他說了一句話,就讓陸橋山又羞又惱,放棄了迎接何邪的打算。
吳敬中說的是:“你打還沒挨夠?”
餘則成當時也在場,他對何邪怨念極大,一向與人爲善,追求左右逢源的他,也忍不住諷刺了一句:“咱們這個新來的李處長,就是個拳擊手。”
吳敬中當時就樂了,說:“還真是,幹脆派他去參加運動會,爲國争光算了,省得他老對同事下黑手。”
拳擊手李處長這個名字,就這麽在天津站流傳開來了。
何邪先下車,然後到另一端打開車門,很有風度地伸出手,迎接左藍下車。
左藍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呢子大衣,筆直纖細的褲子淨顯其雙腿修長,腳上一雙黑色歐式短靴,既俏皮又幹練,而頭上戴着的绛紅色紗帽,則襯托得她神秘而典雅。
不得不說,脫了軍裝的左藍,也别有一番風情。人美個子高,穿什麽都好看。
餘則成就從來沒見過左藍這副打扮,他遠遠看着左藍,心在滴血。
本來吳敬中也不讓他出來迎接,怕他尴尬,可餘則成執意要來,因爲左藍的事情讓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都快把他逼瘋了!
他想親口問問左藍,是不是叛變了?
他想問左藍,還記得當年重慶沙坪壩口的餘則成嗎?
“咱們的拳擊手回來了。”吳敬中在他耳邊輕笑一聲,“走吧,去迎迎。”
餘則成木然擡腿。
左藍也沒想到餘則成會來迎接她和何邪,在看到餘則成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時,她握着何邪的手突然下意識用力。
不過旋即她便恢複正常,随何邪一起迎向吳敬中。
“站長,卑職怎能勞駕您親自迎接?真是折煞我了!”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吳敬中笑着拍拍何邪的手背:“你受重慶嘉獎歸來,整個天津站與有榮焉,昨天毛局長還親自給我打電話,誇我爲黨國培養了一個傑出人才啊!”
“是毛局長擡愛了,卑職能有寸功,全憑站長栽培!”
“呵呵,你就不要謙虛了。歡迎你回來!”
吳敬中的目光又落在左藍身上,笑道:“左——不,現在應該叫文隽女士了,以後就都是自己人了,恭喜你獲得新生,也祝賀二位新婚愉快,白頭偕老!”
左藍微微一笑,道:“謝謝站長。”
吳敬中微笑颔首,這時何邪的目光落在餘則成的身上,故意道:“餘處長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啊?”
餘則成半真半假道:“左藍嫁人了,我心裏很不痛快!”
何邪微笑不語,吳敬中眼神閃動,而左藍則面無表情,氣氛微微有些尴尬。
餘則成突然笑了笑,繼續道:“希望你以後能善待她吧,她是個好女人。”
不等何邪回答,他又看向左藍,有些感慨道:“左藍,真沒想到,兜兜轉轉,你我終于站在同一戰線上了。”
其實餘則成早該撤離的,左藍剛一被捕,共方就緊急聯系了天津地下黨,要求他們爲以防萬一,緊急安排餘則成和翠萍撤離。
隻是那時天津站戒嚴,餘則成根本出不去,天津地下黨根本聯系不到餘則成。
後來吳敬中公布了左藍投誠的消息後,餘則成才有機會和組織取得聯系。地下黨再次提出要餘則成撤離,隻是餘則成不願意,他不相信左藍會叛變,而且他說出一個很充分的理由——如果左藍叛變,爲什麽他和翠萍會沒事?
但這個理由雖然讓共方打消了一些懷疑,卻仍顧慮重重,他們怕也許左藍隻是沒供出餘則成而已,而其本人确實已經叛變。
這段時日,爲了查清左藍到底有沒有投敵叛變,地下黨和餘則成發瘋般找各種線索來證明,他們查到左藍所知道的幾個地下黨組織,都沒有被軍統發現的迹象,有查到中統“獵人”被捕,而“獵人”事實上早就脫離了我黨的控制。
種種迹象表明,左藍的确沒有出賣組織。
但沒有出賣組織,并不代表左藍沒有叛變!
也許左藍受刑不過,同意脫離共黨身份,之所以沒有招供,隻是還沒過心裏那關。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左藍身份特殊,哪怕什麽都不說,單憑其身份,也能打擊到共方的聲望,這會給外界一種——你的軍調代表都棄暗投明了,你們這個黨還能有什麽前途的糟糕印象。
而且,現在不出賣不等于以後不出賣,餘則成還是有随時暴露的危險。
現在天津、北平等左藍接觸過的地下黨組織,已經全部轉移蟄伏起來,以防萬一,天津方面也隻有餘則成這個工作組還在冒險繼續工作。
而之所以這樣,也是餘則成抵抗組織命令,一意孤行所緻。
可以說,餘則成把自己的性命,壓在了他對左藍的信任上!
他剛才說“兜兜轉轉,你我終于站在同一戰線上了”,表面是說左藍棄暗投明,其實是很直接的質問,他在問左藍,你有沒有叛變革命!
左藍很想說“是啊,我們在同一戰線”,可她不能這麽做,因爲在她旁邊,她的丈夫知道餘則成的身份,隻是她到現在還搞不懂爲什麽何邪不去揭發餘則成。
這件事一天搞不清楚,她就絕不敢和餘則成袒露苦衷,因爲她怕這樣會激怒何邪,給餘則成帶來危險。
其實她之所以以李涯妻子的身份回來,還有一個很深的目的,那就是讓組織把餘則成撤回去,由她代替餘則成,繼續潛伏在天津站。
“對不起,我現在叫文隽。”左藍态度很冷淡地道,“餘先生也可以叫我李夫人。”
李夫人……
餘則成感覺此刻被萬箭穿心,他死死盯着左藍的眼睛,想要找到心中迫切需要的答案,可讓他失望的是,他什麽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