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重兵包圍共方駐地,但軍統高層卻已全部秘密撤離。
向天津站飛馳而來的汽車上,陸橋山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問一邊假寐養神的餘則成:“哎,知道怎麽回事兒嗎?”
餘則成故作恍然睜開眼,“嗯”了一聲,問道:“什麽怎麽回事?”
陸橋山指了指他,呵呵笑道:“裝糊塗是吧?馬奎這事兒鬧這麽大,一個不好就是全國沸騰,連國際上都受影響。站長剛還記得跟熱鍋裏的螞蟻似的,怎麽現在反而不聞不問了,連咱倆都給撤回來了?”
“對呀,怎麽回事呢?”餘則成随口敷衍,他此刻内心極爲沉重,他現在心中也一團霧水,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這件事對于黨國來說是大事,但對于我黨,又何嘗不是?一旦輿論反轉,對于本就形式嚴峻的我黨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他甚至有些後悔,不該這麽倉促冒險,以至于鬧到如此地步。
他的眼神往後瞟了一眼,在臨走前,他暗示左藍通知翠萍去天津站門口等他,以備不測,他不知道翠萍能不能趕得及。
陸橋山對餘則成敷衍的态度很不滿,咂咂嘴,道:“你說站長是不是不想換馬奎回去了?”
餘則成頓時一愣,然後他腦子裏卻猶如一道閃電劃過,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突然意識到站長很有可能爲了化解此事,直接坐實馬奎是共黨的證據,哪怕是僞造證據!
隻要站長搶在明日之前召集記者公布所謂“真相”,到時候此事就成了共黨間諜爲了逃避追捕而自導自演一出刺殺的戲碼,到時候輿論真的會徹底反轉!
而到那個時候,馬奎對于軍統來說就是一個叛徒,等于砸在共方手裏了。秋掌櫃,更是永遠别想救回來了。
餘則成懊惱至極,佛龛逃走得太突然,他倉促下制定了這個有明顯破綻的計劃。而原本他運氣不錯,站長馬上就要上鈎了,可偏偏站長見了一個人就改變了主意,以至于他的計劃功敗垂成。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他應該再想得周全些……
餘則成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是一個逆向思維,說來簡單,但其實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還能這麽應對。他不相信吳敬中會在失去方寸的情況下還能想到這個辦法,他敢肯定,這個計策肯定是吳敬中匆忙趕回去所見的那個神秘人想到的。
會是誰呢?真的是從延安逃回來的佛龛嗎?
汽車很快到了天津站,看着站裏已被重兵把守,戒備明顯森嚴許多,餘則成心沉到了谷底,他現在敢肯定,這次計劃已經失敗了,他所猜測的,一定已經成爲了事實。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力挽回損失。
可是翠萍呢?
他下了車,故意放慢了動作,甚至故意把錢包落在車裏,走到樓門口又回來取了一趟,可依然見不到翠萍的身影。
他知道,翠萍已經趕不到了。
餘則成懷着沉重的心情,在衛兵的看護下,和陸橋山一起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中,各個科和股室的頭頭腦腦都已經到了,見二人進來,紛紛起立問好。
陸橋山一邊态度和藹揮手示意大家坐下,一邊笑着問道:“什麽情況啊,這麽大陣仗?”
檔案股股長盛鄉賠笑道:“您還不知道呢陸處長?咱站裏來新人了,來頭不小,現在還在站長辦公室裏呆着呢。”
“新人?什麽新人?”陸橋山回頭看了餘則成一眼,餘則成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餘處長,您喝茶。”電訊處的張科長端來一個白瓷茶缸放在餘則成面前,餘則成對他點頭笑笑。
砰!
就在這時,吳敬中推門而入,餘則成擡頭望去,敏銳察覺吳敬中滿臉輕松之色,根本不複之前的焦躁和惶恐。
而更讓餘則成注意到的是,緊跟在吳敬中身後的那個年輕人。
此人一身中山裝,面色白淨,氣質儒雅,但一雙眼卻狹長微眯,嘴角似笑非笑,給人一種很不好打交道的感覺。
這人,正是何邪。
“人都到齊啦?”吳敬中問道。
洪秘書立刻道:“都到齊了站長。”
此時吳敬中已走到了主位,環視一周,道:“很好,那就開始開會。”
此時下方鴉雀無聲,吳敬中讓出半個身位,一指何邪道:“首先,我向大家介紹一位黨國的棟梁之才,也是我們軍統的傑出特工,李涯!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李涯暫代我軍統天津站行動處處長一職,今天接下來的行動,也将由李涯李處長全權負責指揮。”
他頓了頓,環視一周,又指了指自己,加重語氣道:“包括我在内,也要受李處長的調配!誰要是敢陰奉陽違,或者出工不出力,軍法處置!都聽清楚了嗎?”
衆人同時心中一凜,齊聲道:“聽清楚了!”
陸橋山滿頭霧水,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偏過頭悄聲對餘則成道:“什麽情況?站長這麽費心給他站台,他什麽來頭?”
餘則成剛搖了搖頭,還沒發話,吳敬中的目光就看了過來,沉聲喝問:“陸處長,你在那兒嘀咕什麽呢?有什麽意見就說!”
陸橋山一愣,忙笑道:“沒什麽意見,呵呵,我隻是在想,李處長能得站長如此看重,想必定有不凡之處,隻是在下孤陋寡聞,竟從來沒聽到過李處長的大名,真是慚愧,慚愧!”
這話不陰不陽,但說得卻是很漂亮,吳敬中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陸橋山一眼,李涯是幫他解決麻煩的,這關乎到他身家性命,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給李涯拆台。
這也是他用這麽大力度爲李涯背書的原因,他怕李涯初來乍到,鎮不住天津站這幫機關油子。
陸橋山臉上依然笑眯眯的,隻是握着茶缸的手,明顯微微用力,暗示着他心中的極度不悅。
“李處長,接下來就由你來布置這次任務了。”吳敬中微微一笑,對何邪道,他又強調一次:“整個天津站,包括我在内,你指哪兒打哪兒!”
何邪恭謹對吳敬中微微鞠躬:“多謝站長大力支持!”
吳敬中呵呵一笑,在何邪下手左邊坐了下來。
何邪環視一周,目光在餘則成的臉上多停留幾分,而後者報以他矜持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何邪心中有些感慨,他相信這個時候以餘則成的精明現在已經意識到他的謀劃出問題了,可他依然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麽異常。單單這份心理素質,就足以讓人驚歎。
“各位同仁,我是李涯。這次行動的目的,是爲了抓捕共黨間諜——峨眉峰!”
一言既出,滿堂嘩然!